一天夜裏,顏伯清找到了劉岩的住處。
燈光下,顏伯清的身影看上去有點駝,讓劉岩突然之間有一些心酸的感覺。他一邊招呼顏伯清坐下,一邊給他倒水沏茶。
顏伯清往沙發前走了一小步,又停了下來,抬起頭甕聲甕氣地說:“怎麼樣?你跟周書記說好了嗎?他怎麼說?準備怎麼解決公路管理局的問題?什麼時候解決?”
劉岩最頭疼跟性子火爆的人打交道,他好像沒聽見似的,仍然專注地在泡茶。這樣做,實際上是要晾一晾顏伯清。劉岩雖然跟顏伯清正麵接觸的時候不多,但在電話裏,他已經充分領教了這家夥的急脾氣。剛剛進門來兩句話,劉岩便知道這家夥今天肚裏塞了個炸藥包,弄不好就得炸。劉岩覺得,像這種性格的人,你必須把他心裏的火氣降下來,才能夠有效地進行溝通。
劉岩先是從茶葉盒裏捏出一撮茶葉,把它放在茶壺裏,倒一點開水進去,半分鍾後,再把開水從茶壺裏倒出來扔掉,然後再往茶壺裏加滿開水,蓋上蓋子,把茶壺放在茶幾上。做完這一係列動作,劉岩才抬頭看了顏伯清一眼,說:“顏局長,你怎麼不坐呢?坐!坐!我給你泡了今年新出來的明前茶,待會泡好了,你嚐嚐味道怎麼樣?”
顏伯清乜斜了劉岩一眼,很不情願地坐了下來。
劉岩將泡好的茶衝進茶杯裏,然後端起其中的一杯遞到顏伯清手裏,又端起另外一杯放在鼻子下麵嗅了一下:“嗯!還可以,不過遠沒有茶老板泡出來的那麼清香。看起來這泡茶還真的是需要功夫,一樣的茶葉,人家茶老板泡出來的味道跟這個可差老鼻子了。顏局長,你平時喝功夫茶嗎?”
顏伯清不耐煩地說:“劉秘書,我今天來,可不是聽你講茶經的。周書記那裏,到底有個態度沒有?公路管理局的事,一天也不能再拖了。”
劉岩說:“這些天,我對公路管理局的情況做了一些了解,也一直在思索著解決問題的辦法。我就琢磨,公路管理局的事是不是也應該像泡茶一樣,不能著急,必須得一步一步慢慢來。”
“慢慢來?”顏伯清呼地一下站了起來,瞪著眼珠子衝著劉岩喊,“感情火星子沒有硑到你頭上,你當然不用著急了。公路管理局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還能慢慢來嗎?你們這些當甩手看官的能耗得起,可我耗的起嗎?”
劉岩突然間感覺心裏堵的慌。像顏伯清這種點火就著的性子,確實挺惹人討厭的。難怪方寒博他們會給他起那樣的綽號,也難怪他會在與對手的爭鬥中一直處在狼狽不堪的境地。不過經受了這麼大的挫折,他也應該有所反思了。怎麼一點都沒改他的火爆脾氣?
劉岩平複著自己的心緒,將雙手輕輕地搭在顏伯清的肩膀上,笑著說道:“顏局長,咱們還是坐下來談,坐下來談。你再這樣躥上來躥下去的,都快成竄天猴了。”
顏伯清的表情突然間有點囧,他心裏清楚,劉岩拿“竄天猴”做比喻,是暗喻他的狗脾氣。“竄天猴”不是猴,是一種炮仗,點了就往天上竄,竄起來就炸。
“我也知道自己的脾氣有點臭,可我就是改不了。”顏伯清嘟嘟囔囔地說。
劉岩看明白了,顏伯清應該是個愛讓人撓胳肢窩的家夥。有了這個基本判斷,劉岩的心裏多多少少有了點底。於是又說道:“顏局長,看起來你對自己的性情還蠻了解的嘛!”
顏伯清的表情愈發地囧了。
劉岩手上多少加了點勁,趁機把顏伯清摁到了沙發上。然後從他的身邊走過去,在顏伯清的對麵坐了下來,眯眼笑著看顏伯清,說:“顏局長,你一直都是這種急性子嗎?”
顏伯清紅著臉說:“可不是嗎!自打從娘胎裏生出來就這樣。不過好像以前還好點,最近一段時間,這臭脾氣越來越不將就了,沾一點火星子就著。”
劉岩意味深長地看著顏伯清,掏心窩子地問:“那你有沒有發現,最近一段時間有些人在故意搓你的火呢?”
顏伯清突然又瞪圓了眼珠子:“媽那個B,那些狗日的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們這麼弄,就是要讓老子在公路管理局顏麵掃地,讓我永遠都直不起腰來,他們好為所欲為。”
劉岩說:“顏局長,你這兩句話,算是點到問題的重點了。其實那些人的伎倆,你全都知道。現在的關鍵就在於,雖然你什麼都明白,但仍然會忍不住繼續上他們的當。目前所有對你不利的影響,應該都是這個因素在起著關鍵性的作用。如果你不能盡快地加以改變,會一直被他們這些人牽著鼻子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