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襄搖頭:“我素來不甚怕冷……”有些不知所措,這樣的嶽漓涵,隻有昔時在閔家村見過,回到瓊都後他便又變成了那個看似溫和其實霸道地南皇。
他沒再說話,隻牽了她在荒涼的原野中緩步而行。夜色深沉,月色掩映,雖無春華秋實,卻也別有風味。他笑了一笑,隨口問道:“如此天氣,算是良辰美景麼?”
她微微側了頭,沒有直接回答,隻應道:“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
他挑了一塊略幹淨些的石頭坐下,笑著示意她也坐:“但有你在,何處不是風光!”
她聽了這話,不由一個冷戰,抬頭看見他帶笑了然的眼,略有些尷尬道:“風大……”
他於是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原野中回旋:“天下女子都愛甜言蜜語,宛然實在太也特立獨行……”
空曠無邊的天空,明月繁星與山川草木,降低了她的戒心,她坐在石上,舒展了一下雙腿,懶懶道:“人有三尺願,常被世事磨,吃得苦多了,所願便也低了,待到磨折完了,再遇一順心之事,便常有苦盡甘來之思……”
他笑了笑,沒有接口。她隨手折下一支枯草,漫不經心的在掌中翻動:“而或許,在你不曾經經受種種磨折之前,那件今日順心之事,當年不過習以為常耳!”
他搖了搖頭,無奈的看她:“我早說過,慧極必傷,你卻總也改不過來!”
她抬頭一笑,月色下,容色清妍,雙眸如水:“你還說過情深不壽,這句話,我卻總是記在心中地!”
他挑了眉,於是失笑道:“原來我竟是作繭自縛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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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走宛然的人……是南皇……”石楠歎了口氣,將手中信箋遞了過去。莫怪這一路之上,做的這般隱秘而滴水不漏,就連綠林盟與官府合力也難以查出行蹤。
上官憑擰緊了眉,伸手接過信函掃了一眼,信寫得極其簡單:“南皇親至,勿憂安危。欲至南嶽,伺機而動!”
賈襄懶懶地執了一本棋譜,漫無邊際的翻著,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心思在上麵。
嶽漓涵抽出一頁信箋。笑了笑。開口打破了車中寧靜地氣氛:“小七已到了中虞了。謝藍衣也在。估摸著不過數日地功夫。便能見著了!”嶽離軒正是排行第七。
賈襄應了一聲。便有些微微地恍惚。半天才歎了口氣:“我算是把藍衣拖累壞了!”
嶽漓涵看了她半日。問道:“你並非武林中人。卻是如何識得謝藍衣地?”這個問題。其實在得知她地真實身份後已隱約猜到一些。但還是很好奇。這樣兩個截然不同地女子。竟能結成如此好地朋友……還有……很想知道她為何要從北軒宮中逃離……
難道……她竟然知道什麽……不該地。若是她當真知道。中虞之時。她怎麼又會再與蕭離糾纏不清……心中有些微微地發酸。
賈襄淡淡道:“皇上是想知道我為何要離開北軒宮中。又是如何離開地。是麽?”
嶽漓涵有些尷尬。她並不是一個尖銳地人。卻問出如此尖銳地問題。隻有一個原因。她並不想說:“你若不想說。我不問便是?”他道。帶了隱忍。
賈襄深深歎了口氣,卻還是開口了,隻是對於北軒宮廷之事,她依然隻字不提。
嶽漓涵默默聽著,忽然之間便覺得有些歉疚,若是自己不曾起意尋找謝藍衣,就不會將她拖進這個漩渦之中,而她……或者就能一直的過著這樣的生活,或者有一天,會遇上一個懂她的男子,不需要太大的權勢,也不需要太多的錢財,隻是握著她的手,慢慢的在金華地杏花煙雨,柳絮清波中走過簡簡單單,平平淡淡一生,她之所以離開北軒宮廷,或者就是想過這樣的生活的罷。一如她當年對自己所說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他搖了搖頭,揮去那些念頭,忽然道:“朕並不後悔……”
她一愣,迷惑的看著他,他笑了一笑:“雖然你喜歡那樣的生活,但是……朕不喜歡你的生活中沒有朕……朕……會將你好好的護在羽翼下,讓你一般的過那樣地生活……”
他地麵上有一如既往的笑容,眼神溫和。
賈襄隻得苦笑,說這些,本來並沒有其他意思,隻是忽然便想起來了。於是便隨口說了,被他這般一說,倒似乎是在暗示什麼一般。
她閉了口,不再說話,隻是漫不經心地翻了一下棋譜。
嶽漓涵走進聽濤山莊的時候,在暗香園外迎麵便見了兩座高大的雪人,一左一右的立著。麵上皆是橫眉怒目,左首一個身上掛了條橫幅:門神在此,右麵一個橫幅上卻寫著:小鬼退散。
他身後跟著地梁瀘一見了這二雪人,麵上不覺抽搐起來,神色古怪至極,當著嶽漓涵的麵,卻又無論如何不敢笑了出來。
嶽漓涵反而輕輕一笑,注意到那字體瀟灑跋扈,顯然是謝藍衣所寫的。走進園中後,他有些愕然的發現,院中遍地皆是一團團圓形尖頂形狀甚是可疑的雪球,似乎是刻意放置的一般,隻是不知究竟有何用途。
他轉了眼看了梁瀘一眼,梁瀘便帶了幾分戒慎地上前,踏了一腳,咯吱的一聲響,那雪球便被踏得扁了,其中竟然空無一物。
園中隨即便爆起一陣爽朗而瀟灑的大笑,二人一聽便知是謝藍衣的聲音,心中不覺都感無奈,舉目看時,謝藍衣正悠閑的坐在綠萼亭中,笑吟吟的,眼中全是戲謔的光芒。
一邊坐著強忍笑意的賈襄,顯然這事,她也有份。
雅致地室內,燭影搖曳著靜謐,火盆燒的正旺,卻是絲毫不覺寒意。謝藍衣拈了白子在手。盯著棋枰看了半日,隻是找不到落子點,半天才棄子笑道:“我又輸了……”
賈襄注目看著棋枰,默默了好一會,隻淡淡道:“你根本無心下棋……”
謝藍衣幹脆道:“宛然,嶽漓涵對你也算不錯了。要不……”
賈襄蹙了眉,半天沒說話,謝藍衣出身江湖,對於宮廷並不了解,而她卻是知道地。
“藍衣,宮廷並不如你想的那般容易,宮中講究家世,寵愛不能一世,帝王也並不如你想地一般可以隨心所欲!我相信嶽漓涵對我確是真心的,可是他能給我什麼。南嶽宮中能容下北軒的淑妃麼?或者說能容下來自於金華一個寡婦麼?還是一個身份經不起查驗的寡婦!嶽漓涵自己其實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沒有強迫我進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