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命哀歌(1 / 3)

雪,使這大地變成了一片銀白的世界,使這荒山深壑之中,見不到飛禽走獸,在朦嚨的月光照射下,這裏像死亡之地!

“鬼王崖”上的一座茅屋也被大雪封蓋了,這時,從茅屋之中,傳出一縷悠揚的琴聲……

那琴聲哀泣、幽絕、淒傷無倫!——

這像一個傷心之人,彈出了他生命中的哀歌,也像要把心頭的憂鬱與悲傷,從琴聲中發泄出來!

朦朧的月光,穿過了茅屋的窗口,照在了一個少年英俊而又略帶幽傷的臉龐上,他坐在窗前凝視著這一片雪地,手在播弄琴弦、彈出了那生命的哀歌!

飄飛的雪片,像是為這極度悲傷的音調而哭泣……

他是誰?為什麼會住在這人跡不見的“鬼王崖”?

琴聲,終於停了下來,隨著琴聲的停止,四野驟呈死寂,他沉長地歎了一口氣,目光依舊疑視著屋前的銀白雪地!

他喃喃自語:“十五年了……這是一個多麼漫長的日子?……”

是的,十五年是一個漫長的日子,而他卻在淒涼中,在這裏度過了悲愴的十五年,除了沉長的歎息之外,他一生之中,從未歡笑過!

某些時候,他懷疑自己的存在——甚至他認為自己的存在有什麼意義,是的,他活著的是一具軀殼,創傷的靈魂!

好像,他與這世界完全隔離,人世之間,沒有他追求或想要的東西,打從他懂事起,他便跟他師父住在一起,他還有什麼追求的呢?

他又沉長地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但他沒有挪動腳步,癡癡地站立著,他的耳際,朦朧中飄過了一個聲音:“……徒兒,如果我五年後的今天沒有回來,你可以離開這裏……撕開我留給你的這一封信……”

現在已整整五年了,那位不知名的獨臂師父,從未回來過。

他擔心過他師父的安危與生死,五年前,他帶著沉鬱的臉色與心情而去,五年的漫長日子,音信全無。

他師父要他走,可是他應該去那裏?那裏又是他該去的地方?是的,除了他師父之外,他再也沒有一個親人。

他從懷中,取出了他師父臨行時交給他的那封信,他的手在微微發抖,好像這封信裏所寫的一件悲慘的事!

他撕開了信,但見信上寫著:

“世烈愛徒:當你看到此信,我可能已死亡,你可即刻下山,去烏龍山找‘追風堡’堡主‘追風鐧’”

俊美少年王世烈看完了信,茫然地站在那裏,他分辨不出這封留信是什麼?

他師父會死?他內心在叫著:“不……不,他不會死,我……一生之中,隻有這一個親人,他不會死……我要找到他……”

他的內心在叫喊著,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

“追風堡”堡主是誰?為什麼叫自己去找他?難道他師父是死在“追風鐧”之手?

王世烈想到這裏,臉上倏現殺機,他拿起那柄鐵琴,他要去找“追風鐧”,當下向茅屋之外行去,屋外,雪依舊在飄飛著……

他佇立雪地,回頭望著那間茅屋,臉上的神情更加憂鬱了,也更加慘然了。

是的,他在離去之前,他不能不對這間所住十五年的茅屋,感到無比的眷戀與追憶!

他終於咬了一咬鋼牙,轉身急奔而去,他的身影,在大雪飄飛中遠去……消失了……

主世烈離開了“鬼王崖”,下了王屋山之時,已是天亮時分了!

就在他急奔之際,突然一聲慘叫之聲,從遙遠的一座山峰上,傳了下來,這一聲慘叫,淒厲無比!

王世烈聞聲,心頭一寒,不由把腳步停了下來,他常年住在荒山之內,幾曾聽過這般淒厲的慘叫之聲?

倏地,又是一聲慘叫之聲傳來……緊接是一陣陰冷而又可怖的冷笑之聲傳來……

王世烈似被這些聲音駭住了,一時不由傻傻地站在那裏……

哇哇哇……一陣撕聲慘叫之聲,再度傳入耳際,王世烈打了一個冷戰,感到了一絲可怖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他一彈身,奔向那座峰頭,射了上去。

他飄身一躍,已出了數丈,從他這飄身之法上,可以看得出來,他是一個身負絕世武功之人!

就在他飄身之際,一條人影,急速如飛,朝峰下射落,幾乎與王世烈撞個滿懷。

兩個人同時閃開,王世烈抬眼一瞧,心頭大震,但見三丈之外,站立了一個全身通黑的黑影。

王世烈打了一個冷戰!

那黑影,身形一劃,像幽靈一般,瞬已消失!王世烈不寒而栗地又打了一個冷戰!

他良久才彈身躍上了峰頭,舉目四頤,但見峰上有一片小小廣場,峰岩之上,寫著三個大字,“日月峰”

峰上,建著一座小亭,書寫三個金字“日月亭”,王世烈目光過處,脫口叫了起來!

亭前,躺著六具屍體,每一個人年紀均在五旬開外,有僧、道、俗三種!

每一個人的臉上,均顯出了極為可怖的神情,似在死前遭遇到一件極為可怖之事!

王世烈目睹此情,不由為之打了一個冷戰,他幾曾見過這種慘絕人寰之事?六個人橫屍雪地。

這些人是誰?是被何人所殺?其中原因決非尋常,原來那黑影就是殺這些人的凶手?

王世烈想到這裏,疑念叢生,在他第一次下山,便碰到這一件恐怖之事,的確是令他不寒而栗!

久久,但見六個人中,有一個金衣老人痛苦地挪動了一個身子,王世烈心頭一跳,他看清對方還活著……他一個箭步,欺到了那金衣老人身邊,但見他口中鮮血不斷溢出。

王世烈心頭一動,他右手一扣,封住了穴道,對方輕哼一聲,靜靜地躺了下去。

王世烈功運雙掌,扣著對方的穴道上,推出了一股內家真元,不久,對方已悠悠醒了過來……

金衣老人有力無力地睜了一下眼皮,看了王世烈一眼,啟齒良久,但又說不出一句話來!

王世烈急急問道:“你……們為什麼……被……殺……”

金衣老人吃力地問道:“小哥兒,你……是誰?”

“在下叫王世烈……你……們是誰?……被……誰殺害?”

“我們是劍……‘海六友?’……”說到這裏,他喘了一口氣,才又說道:“小哥兒……你願……意……幫……我一件事?……”

“你說吧!”

“請你……到……我家裏,告……訴……我……女兒……我……死了……”

“願意,你……是誰?住在那裏?”

“我……是‘雷電手’……住開封城外‘天雷莊’……你……一問便知道了……”

“我一定為你辦到!……”

“雷電手”伸出了那無力的手,想做什麼,而又力不從心,王世烈,急說道:“你要做什麼?”

“為……我……脫……去左腳……靴子……”

王世烈一怔,他忙用力為他脫去了靴子,遞到了對方的手裏,道:“靴子在這裏!”

“雷電手”取過了靴子,倒了過來,隻聽“當”的一聲,靴子中,掉下了一個東西來!

王世烈舉目一瞧,但見掉在地上的是一枚用金字做的金錢,他就想不出“雷電手”為什麼會把這一枚金錢,放在靴子之中!

“雷電手”吃力地說:“你……看到……那枚錢?”

“是的!”

“我們……均……為這金錢……而死……”

王世烈打了一個冷戰,道:“為……這枚金錢而死?……”

“是的……你……好……好保存它……”

王世烈急急問道:“到底是誰殺了你們?——”

“是……是三……”

“三”什麼他沒有說出,頭一擺,腳一蹬便魂歸九泉。

王世烈嘶聲叫道:“三什麼?”

可是“雷電手”死了他再也不會回答了?

“三”代表什麼?

三個人?或者三個門派?或者“三……”是一個人的外號?

王世烈拾起了那枚金錢,站了起來,他的目光,落在了金錢上,這枚金錢約一寸方圓,打造得十分精巧,一麵打造著一個人像,另一麵寫著一個字:“皇”。

王世烈自然想不出這“皇”字代表什麼,當下將那枚金錢,納入懷中,望了“雷電手”及另五具屍首,他終於彈身下了“日月峰”!

王世烈甫自下了山峰,倏見一條人影,向峰上奔來,瞬眼之間,已到了王世烈的身前。

來人,是一個頭帶鬥笠,手握釣杆的老者,對方看了王世烈一眼,彈身向“日月峰”上奔去!

王世烈怔了一怔,他也彈身飛奔而去。

王世烈奔了一陣,才把腳步停了下來,他茫然自問:“我先去‘雷莊’?或是先去‘追風堡’?還是先去追風堡查探師父下落要緊!”

心念打妥;他彈身向烏龍山奔來!

他明白他師父去找“追風堡”堡主,其中當非無因,難道“追風堡”堡主真的是殺害他師父之人?其中為了什麼?自然,他師父是生是死,跟他這信中所談的“追風堡”堡主是有極大的關係!

這日,王世烈已到了烏龍山,但見三三兩兩的武林人物,湧入了“追風堡”,這情形令王世烈大感不解!

倏然……

背後一個聲音傳來:“喂!……閣下慢走!”

王世烈聞聲,下意識把腳步停了下來,目光一掃,但覺眼睛為之一亮,一個身著綠衣的妙齡少女,站在了他的背後!

王世烈略為一怔,對方盈盈一笑,道:“閣下背上背鐵琴,想來必是一個風雅之士?”

王世烈惋然一笑,道:“過獎了,在下隻是愛好而已。”

“你是為參加‘追風堡’開堡二十周年紀念大典而來?”

王世烈一聽才知道今天是“追風堡”開堡二十年紀念大典,由這些參加之人看來,這“追風堡”在江湖上必定有相當大的份量。

當下他點了一點頭!

綠衣少女淡淡一笑,又道:“不知閣下是那一個門派?”

“不知道!”

“為什麼?”

“不知姑娘問這些事幹什麼?”

“哦……沒有沒有……我隻是好奇而已!”

王世烈笑了笑,問道:“在下有事請問姑娘……”

“什麼事?”

“不知道‘追風堡’堡主為人如何?”

綠衣少女淡淡一笑,道:“你不知道?”

“否則我還會問你麼?”

“要我告訴你可以,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綠衣少女微微一笑,道:“當你有空之時,給我彈一曲!”

王世烈淡淡一笑,道:“姑娘認為我一定會彈琴麼?”

綠衣少女一愕,道:“什麼?你不會彈琴?”

“我並沒向你說不會,但你怎麼知道我會彈琴?”

“你剛才不是說愛好麼?”

“不錯!”

“那麼,你自然會彈羅!”

王世烈笑了笑,當下說道:“如不棄嫌,我當為你彈一曲就是了。”

綠衣少女笑了笑,道:“那麼,告訴你吧,‘追風堡’徐堡主是一個慈祥老人,受各方尊敬,他以手中雙鐧,打遍大江南北,未逢敵手,排難解紛,為武林造福,所以受當今武林敬重!”

王世烈皺了眉頭,這時,他與綠衣少女已到堡前的大門之外,但見門前站立著一個勁裝老人,含笑拱手道:“二位是為參加本堡……”

綠衣少女接道:“不錯,我們是參加大典而來!”

“請問姑娘……”

“我叫藍淑玲!”

“‘天南劍客’是令尊?”

“正是!”

勁裝老人的目光,落在了王世烈的臉上,道:“閣下是……”

“在下叫王世烈!”

“不知所屬何人門下?”

“這……”一時,他不由怔住了!

藍淑玲忙道:“他是我表哥!”

那勁裝老人一怔,隨即哦了一聲,忙道:“那麼二位請進!”

藍淑玲望了王世烈一眼,當先走了進去,王世烈下意識地挪動了腳步,跟著她走了進去。

他向藍淑玲道:“多謝姑娘解在下一難,王世烈在此謝過!”

藍淑玲掩口笑道:“何必學這窮酸像,如過意不去,以後多為我彈一曲就是了!”

王世烈訕訕一笑,道:“如姑娘不嫌棄粗音難聞?在下當為姑娘多彈一曲!”

“好極了,閣下會武功?”

“在下略懂一點皮毛!”

藍淑玲似想到了什麼,黛眉略為一顰,問道:“你剛才問‘追風堡’堡主人如何幹什麼?”

“在下隻是信口問問而已,姑娘請走吧!”

“為什麼?”

“男女授受不親,豈可同行,藍姑娘先請!”

藍淑玲的粉腮,湧起一層依依之情,心裏卻暗罵一聲:“窮酸相,書呆子……”

她終於瞪了王世烈一眼,掉頭疾走而去!

王世烈似有所感觸,不期然地又歎了一口氣,他似在冀求什麼?而又想到了什麼……

看去,他像一個文雅的書生,實際上,他是一個孤獨的人,他不需要什麼,也不曾追求過什麼!

當年的寂寞,養成了他孤獨的個性!

他移動腳步,向大堡之門,走了過去,堡前,站立著兩個勁裝大漢……當道之人向王世烈問道:“請閣下通報姓名,以便接待!”

“在下王世烈!”

“閣下請隨我來!”

王世烈跟著勁裝大漢,向堡內走了進去,他在思討如何向“追風堡”堡主詢及他師父之事……

他終於決定先見了“追風堡”堡主之後,再作打算。

倏然,他被一陣陣叫聲驚醒過來:“王少俠!”

王世烈抬眼一瞧,但見大廳之中,一片人潮,所有之人的目光,均投在了他的臉上。

大廳當中,坐著一個銀發老人,他的背後,緊站著四個黑衣人,那白發老人站起來向王世烈稽首一禮,道:“王少俠遠來,恕徐某不克分身相迎,請勿怪!”

“在下恭祝徐堡主玉體康泰,堡運昌隆!”

“謝謝,請坐!”

王世烈頷了一頷首,在廳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在思索如何追問師父的下落!

在王世烈轉身之際,“追風鐧”徐作義的目光觸及王世烈背上鐵琴時,臉色大變,差一點脫口叫了起來。

但他終是一個極為沉著之人,臉上的驚駭神情一閃而逝,王世烈所能看到的,又是那慈祥的笑容。

“追風堡”堡主的神情,被不少武林人發覺到,隻是沒有一個人明白這是為了什麼……

這隻是一瞬間的事,這當兒一聲朗喝之聲傳來:“五湖釣客”到!

“五湖釣客”四個字出唇,所有之人臉色齊為之一變,因為此人名頭太大,行蹤詭異,江湖上隻聞其名,不見其人,如今會在此出現,的確大大出人意外!

王世烈舉目望去,心頭一震,但見這“五湖釣客”,竟是他在日月峰下,所見那個頭戴鬥笠,手握釣杆的老者!

他的背後,緊跟著一個臉帶淒色的錦衣少女!

“五湖釣客”向廳內走了過來,“追風堡”堡主迅速地站了起來,施身一禮恭敬地說道:“晚輩不知前輩駕到,有失迎雅,尚祈恕罪!”

“五湖釣客”忙道:“唐突造訪,徐堡主尚勿見怪,並祝堡運昌達!”

“前輩請坐!”

“五湖釣客”的目光,驟然落在了王世烈的臉上,那兩道冰冷的目光,射出了懾人的光芒!錦衣少女淒聲問道:“老前輩,他在那裏?”

“五湖釣客”沒有答腔,而“追風堡”堡主徐作義倒先開口問道:“請問這位姑娘是誰?”

“五湖釣客”道:“她是‘雷電手’的女兒江萍!”

王世烈聞聲,臉色一變,想不到那死去的“雷電手”要他找的女兒就是她?

乍聞“追風堡”堡主說道:“原來是江姑娘,不知令尊是否會到?”

“五湖釣客”冷冷道:“他可能永遠不會到了!”

“為什麼?”

“五湖釣客”的目光,又落在了王世烈的臉上,但見他茫然,而又吃驚地坐在那裏。“追風堡”堡主是何等之人,怎麼會看不出“五湖釣客”的神情;當下忙道:“前輩到此,諒必有事?”

“不錯!”

“尚請明言。”

“我為‘劍海六友’之死而來!”

“什麼?”——

大廳之中所有的武林高手,全部叫了起來——包括“追風堡”堡主在內,這的確是一件令人震驚之事,“劍海六友”名震天下,為當今武林六大高人,會突然死亡,這的確是一件不可思議之事,難怪所有之人都脫口叫了起來:“追風堡”堡主臉色乍變,栗聲道:“你……說‘劍海六友’死……死了?”

“不錯!”

“怎麼死的?”

“五湖釣客”冷冷一笑,道:“這就要問一個人了!”

“誰?”江萍急切而又淒傷地說道:“老前輩,他到底在那裏?”

“追風堡”堡主急急問道:“什麼人?”

“殺我父親仇人!”

“他在本堡之內?”

“大概是……”

王世烈聞言,心裏暗暗吃驚,隻是他從小養成了那孤僻的個性,喜怒哀樂,很不容易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