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太後發愣的神情，心桐眼裏的那汪平靜的清泉瞬間化作了洶湧的洪水。當年太後還是熹妃，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假意討好皇後烏拉那拉氏，匆匆向先帝請旨讓弘曆與烏拉那拉氏的侄女景嫻完婚。當時憐汐表姐已經有孕八個月了，這是弘曆的第一個孩子，全府上下都格外小心。可憐汐表姐卻是文靜懦弱的性子，自懷孕以來也是憂慮多思，而聽了弘曆又要納側福晉的消息時，更是終日悶悶不樂。
大婚當天，表姐早產，前堂新人賓客的歡笑聲遮蓋了後院撕心裂肺的叫喊聲，足足四個時辰，孩子降生時表姐已是奄奄一息。自己急得要出門請大夫，卻被熹妃派來待產的嬤嬤攔下，說什麼女人剛生完孩子都是虛弱的，而且新婚之夜請大夫也不吉利什麼的。自己竟信了她的鬼話，一直默默守在表姐身邊，直到深夜銀杏色的被褥被染成刺目的血紅，一切都已追悔莫及……
從剛剛那一刻起，內殿靜得鴉雀無聲，瞅著兩位主子說著說著便沒了聲音，所有人都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太後再抬首，亦瞧出了心桐眼裏的那一絲絲恨意，灰色的臉瞬間爆出青筋，為了得到今日的榮耀，不知犧牲了多少人，一個小小的憐汐算什麼。而眼前這個女人有什麼資格來暗暗指責自己，心裏的怒火越燒越旺，仿若岩漿一般即將噴發。胸腔急促起伏，嘴唇開始微微顫抖，有些怒語即將脫口而出。
李嬤嬤適時給太後遞向一盤蓮子，蓮子消火，老謀深算的太後不會不懂，眼下並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強壓下怒氣，緩緩道，“罷了，即是如此，便聽由你差遣吧！”
“太後聖明！”心桐亦恢複了神色。
“那富察 憐汐可有追封？”太後眼裏忽的閃過一絲愧意。
“皇上已追封憐汐表姐為哲妃。”心桐恭敬答道。
太後心下一驚，表情依舊不動聲色，旋即笑道，“皇上可真是厚待你們富察氏一族呀！”
“富察氏一族亦會感恩戴德，以報皇恩！”
“皇上初登大寶，後宮妃嬪無幾，為了綿延子嗣，以固國之根基，選秀之事你可馬虎不得。”太後瞬間又是頤指氣使，淩厲的目光掃在心桐的臉上。
“臣妾遵旨！”心桐心下一震，旋即曲身答道，聲音裏夾雜一絲淺淺的失落。
太後微微發笑，卻笑得越發陰險，撫摸著修長的護甲，眼神困倦，“沒事，你就先退下吧。”
“是，臣妾先行告退。”
太後得意地瞥了一眼她緩緩退出的背影，心底的嫌惡慢慢湧現眼角。
李嬤嬤這才上前，跪在地上輕輕為太後敲打著雙腿，“太後娘娘今日可是有些急了？”
太後半眯著雙眼，冷哼道，“一個初登後位的丫頭竟不知天高地後，在哀家麵前翻出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若非皇帝對她寵愛得緊，哀家定要當場讓她難堪。”
“如今大局未定，秀女也未進宮，太後還是不要為了皇後傷了與皇上之間的母子情。”李嬤嬤低聲勸道。
“哀家自是明白其中道理。”太後緩緩吐道，旋即合上了雙眸。
……
暗香浮動月黃昏，堂前一樹春。心桐倚在內院的一棵大樹下，愣愣失神，今日再次提及憐汐表姐後，心始終難以平靜，隻有更加疼愛永璜才能減輕自己的痛意。
“皇上駕到！”
一聲驚呼打破了四下的安寧，心桐趕緊恢複常態，領著眾人接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