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汝南城外,清揚山下。

“噔,噔,噔…”幾十騎馬急弛而過,馬蹄到處,塵土條條騰起,登時滾滾如雲,驚得道旁宿鳥“撲欏欏”飛起一片,過了許久才敢重新棲落枝頭。

幾十騎馬,卻是一樣裝束,箭筒、長劍懸於一側。馬上之人也是一樣裝束,雖驟馬急弛,卻是毫不慌亂,揚鞭,拍馬竟是整齊劃一,顯是經過相當的訓練所致。這種軍士,若是放在戰場上,該是一股所向披靡的精騎兵,卻不知緣何至此,而又神色匆匆?

當先一騎為首之人,卻是全副武裝:鎧甲征袍、銀槍羽箭,頗是齊備。雖是滿麵征塵,卻神色堅毅,加鞭縱馬,毫不停頓,顯是位能征貫戰的將軍。緊隨一人卻是文士打扮,雖也極力加鞭前弛,卻明顯讓人覺得力不從心。額上不斷有汗珠冒出,連所帶高冠也有些傾斜,頷下胡須淩亂不堪,臉上疲憊之色也是更甚,一雙眼睛不時瞧向路旁的林子內。

驀地,猛聽那文士高聲喊道“張將軍….”

唯首之人頭也未回,左手緊拉韁繩,右手半舉過頂,高聲道:“停!”眾人急急勒馬,倏忽而立,個個身懷武藝,且都不弱。唯首將軍這才從馬上轉身,道“賈先生,莫非有何發現?”

你道這兩人是誰?世人卻是皆知:張將軍便是漢丞相曹操手下猛將張郃,賈先生便是曹操手下極為重要的謀士賈詡。

賈詡拍馬趕上,指著道旁的一匹馬道:“張將軍,你看。”

張郃順眼瞧去,前方不遠處停著一騎紅棕馬,和眾人所乘一般無異,連箭筒、長劍俱都懸於馬鞍一側,未有絲毫異樣。

張郃沉吟片刻,方道:“那人受了重傷,全憑馬力方能至此,此時棄馬於此,卻是何故?莫非他功力已複,又…..”張郃似是覺得如此太過不可思議,下半句話卻又生生吞回肚裏,望著賈詡不語。

賈詡拈須不語,似是沒注意到張郃的詢問,隔了半晌,方從沉思中恍過神來,道:“丞相所料該屬不差,此人必取汝南,經江夏,折而向新野。此時棄馬於此,又受了重傷,隻有一個解釋:那人必定還未至此,隻是空馬至此罷了。若不出所料,那人此刻該在我們身後,我們隻須謹守此處,守株待兔,那人自會送上門來。再說,即使他能走在我們麵前,丞相也已傳書文遠,令他仔細盤查,莫放嫌雜人等入汝南城。這次,怕是他插翅也難飛了。”語氣竟十分堅決,不容置疑,嘴角還有一絲淡淡的冷笑。

張郃聽得此語,似是豁然開朗,臉上緊繃的神情也放鬆了焉,心裏暗讚道:“這賈詡真不愧為丞相倚重的謀士,這般冷靜,這般思維,實是萬中取一的奇才!想那人不但武功卓絕,應變迅捷,才智也堪稱一流,實是不可多得之將帥之才,隻是可惜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隻怕這次也隻能束手就擒了。”

張郃沉思至此,方招手示意手下一騎兵過來,低頭耳語幾句。片刻間,幾十騎馬橫立於路中間,將路生生攔腰截斷。別說是人,就是一隻螞蟻想要通過卻也萬難。

而這條路,是通向汝南城的唯一出路。

林蔭樹下。

張郃向賈詡道:“賈先生,已經兩個時辰過去了,卻連人影都沒有看到一個,莫非情況有變?”神色頗是疑惑。

賈詡半晌不語,隻是靜靜地坐著,若有所思,卻不見半絲焦急疑慮之色。

忽地,一小將急奔過來,抱拳道:“稟將軍,前方來了一群難民。”

張郃望向賈詡不語。卻見賈詡忽然睜開雙眼,臉上浮現出一層喜色,道:“張將軍,來了!速將那群難民攔下,那人必在其中!”

說話之間,張郃已然站了起來,眼中精光四射,整個人像是繃緊了的弓弦一樣,蓄勢待發。

“吩咐下去,務必攔下那群難民,不可走脫一個。”

遠遠地,隻見一群扶老攜幼的難民緩緩而至。

當今天下,諸侯並起,群雄割據,烽火迷漫,煙硝不斷。年青力壯的,早被抓去做了壯丁。連年戰亂,朝不保夕,不知何處才能容下自己的一副枯骨。於是,留下的也隻是一些老弱婦孺,無以為生,隻能四處奔波,鬧得九洲大地十室九空,哀聲遍野。

這群難民個個麵有饑色,衣不蔽體,多為了上了年紀的老人和十來歲的孩子,更有跛腿殘足之人夾在其中,慘不忍睹,令人心下歎息。

眼看難民們蹣跚至前,十餘騎馬橫亙路中,每匹馬旁立著一位兵卒,身著佩劍,好不威風,卻無絲毫放行之意。中有一老人,緩緩柱杖出眾,勉強向前道:“各位軍爺,可否行個方便,讓條路來,放我等過去,我等必深感各位軍爺厚恩。”

一小將答道:“今日我們在此是等一賊人,若等不到那人,今日誰也妄想從此通過。”幾句話說得斬釘截鐵,無絲毫回懸餘地。

這番話可是驚刹了眾人,若果然今日被阻於些,今夜不免露宿於荒郊野外,又不知將有多少人成為孤魂野鬼,且眾人之中多有二三日沒有吃上一頓飽飯的,又該有多少人被活活餓死?一時間,就有人忍不住小聲哭了起來。緊接著,便哭聲大震,眾人一齊哭了起來,聞者悲傷,見者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