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文學的邊緣化與被邊緣化(1 / 3)

文學的邊緣化與被邊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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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直飛 劉吉冬

也許在當下的中國文化中,沒有任何一種文化現象像文學這樣英雄氣短了:曾經作為社會精神的中心輝煌一時,在長達幾千年的曆史長河中波瀾壯闊,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回想起來依然令人神往,但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之後,文學邊緣化或者是文學終結的論調越來越響亮,盡管文學以世紀末盛大的狂歡走向市場,也沒有因此贏得人們樂觀的看好,反而被認為是文學終結前的回光返照。文學不再作為社會的中心而存在,當代社會的各種實踐早已是脫韁的野馬,超脫出了文學的掌控,早已跑得不知去向,當下的文學已經是難以望其項背了。這位曾經行走在茫茫大地上的頂天立地的英雄,匆匆中迎來了美人遲暮的滄桑。文學,似乎正在無可奈何中走向邊緣化甚至走向了終結。

1、銷量和點擊率,文學載體的生命線

至少在近代以前,文學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神聖的光環會有黯淡的一天。從孔子的“不學詩,無以言”到曹丕喊出“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文學的地位就不斷攀升。進入科舉之後,文學在政治的庇護之下,與官員的仕途扭結在了一起,詩詞成為士子應舉的中心,從廟堂之上的鴻儒到青樓之下的女子,“出口成詩”使文學一派欣欣向榮。在政治權力的幹預之下,文學從來不用擔心他的讀者,實際上,那個時代的文學也不需要太多的讀者。在文學成為晉身的階梯之後,人們更看重的是什麼人在讀文學,而不在乎有多少人在讀。從某種意義上,文學的邊緣化實際上從科舉廢除,報刊雜誌的興起之後就開始了。科舉的廢除,傳統的讀書人失去了晉身之路,詩詞不再與政治前途相關,文學家逐漸遠離了社會思想的中心,文學頭上的神聖光環便在一點一點的褪色。報刊雜誌的興起,讓從政治戰場上退下來的文學家真正找到了舞文弄墨的場地。在這一塊場地裏,文學與政治的聯係減弱了,在某種寬鬆的環境之下,政治對文學甚至是放任自流的,文學家由古典時代的入仕者實現了向以賣文為生的商人的華麗轉變。這一轉變本身就意味著文學的某種潰敗,從此以後,文學家麵對的不再是政治的前程,而首先是經濟的效益。文學的閱讀對象不再是某個目的明確的政治對象,而是一個個麵目逐漸模糊的無名讀者。正是這一個個的無名讀者,變成了報刊雜誌的生命線,也變成了文學家的生命線。在封建大一統時代,作為官員的文學家,國家的奉養解決了他們的經濟後顧之憂,賣文為生以後,報刊雜誌的銷售量就直接影響到需要直接麵對經濟生活的文學家,報刊雜誌的銷量成為了雜誌社的頭等大事,寫作迎合讀者的作品就成為了文學家不得不考慮的問題。曾幾何時,從報刊雜誌的興起開始,多少滿懷著政治豪情的人折戟在雜誌的銷量不好上,因為銷量不好而被迫倒閉的報刊雜誌成為了常態。

網絡寫作開啟之後,在那片虛擬的空間中,網民的關注度成為了一個文學網站是否能脫穎而出的關鍵因素,吸引網民的點擊率成為了維係一個網站的生命線。報刊雜誌的出現使文學寫作的觀念發生了一個很大的轉變,從以作者為中心轉向了以讀者為中心;網絡的出現使文學的寫作方式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轉變,網絡門檻的降低,白話文的成功推廣,詩體的解放,使得隻要稍懂文字的人都有了寫作的可能性。在這種人人都可以成為作家的時代裏,人人都有著追求表達的欲望,尋求表達的快感,在信息、符號泛濫的當下,欣賞的敏銳感在大幅下降,文學麵臨了一種極為尷尬的狀態,我們不是缺少文學家,而是缺乏讀者。於是,無論是網絡寫作還是實體寫作,文學邊緣化的表征都是從讀者的勝利大逃亡開始,從全國文學期刊訂戶、文學出版物銷量的大幅度下滑開始。八十年代中期以前,一般的文學刊物就有十幾萬的發行量,那時的文學作品,起印數都在萬冊以上。今天,全國最具權威的文學刊物訂戶不過十餘萬,一般純文學刊物最好三五千份。進入九十年代以後,許多文學期刊因為銷量的原因引起經濟難以為繼而紛紛改刊或者是倒閉。網絡寫作同樣哀鴻遍野,網絡寫作表麵上一片欣欣向榮,網絡作家層出不窮,網絡話題推陳出新,從“玄幻”到“清穿”,網絡文學引領著一個又一個的寫作勢頭,在這一片向好的勢頭下麵,掩蓋不了的是網絡文學寫作的隨意性、情緒化宣泄及其沒有底線的惡俗化,網絡文學的產出每天都以千篇計算,但被承認成為精品的卻極少,甚至到現在為止,在許多評論家那裏,網絡文學還是一個不被承認的概念。

2、防止被邊緣化:觀念的較量

從大眾媒體興起以後,文學的邊緣化與防止被邊緣化就展開了拉鋸戰。從社會的整體思潮來看,文學顯然是逐漸走向了社會的邊緣,但對一份文學雜誌來說,邊緣化就意味著不被讀者認可,意味著銷量的下降,意味著生存的維艱,於是,從一份雜誌誕生開始,它便在自覺的抵抗著被邊緣化。文學雜誌要防止著被邊緣化,就必須要考慮到讀者市場,所持有的文學觀念與讀者的文學觀念相一致。文學雜誌之間銷量的競爭就表現為文學觀念是否與讀者文學觀念貼近的競爭。還記得著名的《小說月報》的改版嗎?誕生在20世紀初中國社會轉型期的《小說月報》,其早期撰稿人主要來自於清末的舊式文人,而那時候的讀者大都還沉浸於舊有的文學觀念中,抱有著“飾小說以幹縣令,其於大達亦遠矣”的觀點,處於將小說看作是消遣品不登大雅之堂的階段,隨便翻開已顯發黃的《小說月報》,其上一則廣告有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