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寧王禦天麒(1 / 3)

頭,像是炸開一樣,鑽心地疼,身上每一根骨頭似重新組裝了一次,她抬手揉著太陽穴,而後緩緩地張開眼睛。

入目是古色古香的羅紗帳,古典精雕的紅木床,精致大方的青花瓷,還有——她若沒看錯的話,是古裝電視劇裏才會出現的裝扮,那個梳著兩個發髻的小丫鬟,麵盤圓嘟嘟的,看上去清秀可愛,她穿著草綠色的夾襖,鬆花色的儒裙,佩戴淺色的綠色鑲銀絲的腰帶,係著紅纓花的墜子。

她托著盤子走過來,一見方菁睜開眼睛,含淚驚喜地望著她。

“三小姐,你終於醒了。”

方箐一向記性極佳,這個丫鬟,她敢肯定,她根本就不認識她,而她為何要稱呼她一聲三小姐呢?

她努力地撐起身子骨,想要從床榻上坐起來,卻發現雙腿根本移動不了。

目光一冷,她一揭開被褥,視線對上雙腿上層層包紮著的紗巾後震驚住了,她的腿,怎麼回事?

“三小姐,三天前寧王爺以三小姐不孝順老王爺、夫人的罪名,將三小姐杖責了三十大板。”丫鬟淚汪汪道。

她有一種莫名的驚駭,寧王爺?老王爺?腦海中一道急速的光芒閃過。

“快,給我拿鏡子來!”

“三小姐,你別擔心,你的臉沒事。”丫鬟以為方箐在擔心這個。

殊不知,她是在擔心,那個離奇而湊巧的事件發生,她一把抓住銅鏡,手指微顫。

咬牙狠了狠心,她睜開眼睛,細看了銅鏡裏的容顏。

她,眉似新月,眼若秋杏,櫻桃小口一點點,嘴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肌妙膚,弱骨纖形,看上去活脫脫就是一個古典秀氣的碧玉佳人。

這不是她,不是伴隨了她二十五年的容顏。

鏡子裏的她是誰?她似察覺到某個事實正在被驗證中。

驀然她雙拳緊緊握起,指節一節一節地發響。

方箐伸手扣住丫鬟的手腕。“我是誰?”她音色冰冷,目光更冷。

“三小姐,你究竟是怎麼了?”丫鬟疼得眼淚汪汪。

“告訴我,我究竟是誰?”她的頭好疼,像是尖銳的刀鋒正在一刀一刀地刮著骨頭。

“三小姐,你,你是寧王妃啊,是落月王朝鸞相爺的第三個女兒——鸞玉卿。”

寧王妃?鸞玉卿?

“不是,我不是什麼見鬼的寧王妃,我也不是什麼鸞玉卿,我是方箐,我是方箐——”她眼睛裏閃過瘋狂之色。

丫鬟驚懼地望著她,眼淚撲簌撲簌地流淌下來。

“三小姐,你究竟是怎麼了?大夫,大夫在哪兒啊,快點來啊。”

啊——

方箐頭痛欲裂地砸了周邊所有能砸的東西。

滿眼的淩亂,一地的碎片,冷冷的,閃著尖銳的寒光。

丫鬟見此情景,當下急得團團轉。“三小姐,你等一會兒,奴婢這就去給三小姐找大夫看看?”

一雙精巧的白色小朝靴,卻慢慢地靠近。

敏銳的方箐,驀然抬眸迎上一雙冰冷深沉的漆黑眼瞳。

“鸞玉卿,本王就知道禍害遺千年,你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死掉呢?”他一伸手,便扣住了她的下巴。

那似捏碎她下顎的力道,讓方箐的目光開始變得危險而陰暗。

她冷冷地盯著他,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犀利的眸光。“你是誰?”

他先是被她如此淡漠的表情震了一下,而後,他不由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鸞玉卿,你最好少給我惹事,本王的耐性是有限度的。若是你再使詐一次,無論你的父親是誰,本王都會毫不留情地休了你!”

又是本王?方箐大概也猜測到眼前人的身份,他大概就是丫鬟口中的寧王吧。

眼前的他,一身白色玉袍加身,身形修長,麵容清俊儒雅,看上去是很好相處的溫柔類型,隻是那雙眼睛,太過精銳,她不喜歡。

她別過臉去,自顧躺了下來。

她想要理清盤旋在腦海中的一團亂麻,她要想一想今後她該如何適應並在這個時代好好地活下去。

微微地張開了手,她盯著玉指纖纖、白璧無瑕的美手,想到自己原先那一雙粗糙、布滿老繭的手。她有一刹那的恍惚,難道老天爺是以這種方式結束她的殺手生涯嗎?

她陷入沉思的時候,寧王禦天麒英氣的雙眉微微凝了凝,他有些困惑地看著她。好像她此刻的表情影響到了他,他眼中陰霾的氣息開始浮動。

最終,他大力一揮袖,揚長而去。

而方箐呢,她隻是陷入在混沌的世界裏,在不斷地找尋一條明亮的線條。

“三小姐,你沒事吧?”丫鬟在旁含淚地望著她。

方箐此刻調節好了心情,她淡淡地撐著坐起,丫鬟趕緊在她身後放了一個軟墊,讓她靠著。

“對了,你是誰?”她望著她的眼神淡淡的,沒有半分熟知的感覺。

“三小姐——”丫鬟驚呼道:“三小姐,奴婢是從小在你身邊侍候的春香啊。”

方箐指了指額頭,她淡道:“我不記得了。”

春香一震。“三小姐,莫非你得了忘魂症?”她心酸莫名地望著方箐。

“也可以這麼說,我醒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過這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夠保密,你能做到嗎?”方箐輕歎,也許隻有這個法子才能隱瞞她靈魂附身的離奇事件。

春香立即指天發誓道:“請三小姐放心,奴婢會守口如瓶,什麼都不會說的。”

方箐微微抬眸,淡然地飄了春香一眼,嘴角扯動一抹滿意。

她看得出來,從她醒來之後的表現,對她倒是真心實意,也許目前的狀況,她能替她解說一二。

當下她開口道:“對了,春香。我現在這個樣子,忘記了所有的事情,不記得任何的人事,以後若遇見他們,我就不知該如何應付才好了。春香,你是我的貼身丫鬟,應該會知道我的一些事情,所以我想了解一下目前的情況。你可否告訴我,我跟剛才那個叫寧王爺的關係如何?這府中還有哪些人跟我是有關聯的?另外,我家中可還有什麼人,平常我跟家人的關係如何?”

春香望著方箐一副談公事的樣子,好像她所提及的那些人都是陌生人一般,這讓她心酸不已,三小姐的命真的好苦啊。

“春香,怎麼了?”方箐淡淡地凝視著春香,是說話不太方便嗎?

春香當下吸了吸鼻子,她趕緊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沒什麼,沒什麼,奴婢隻是一時分神了。三小姐,請恕奴婢實話實說,其實奴婢也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知道,有些事情恐怕隻有三小姐自己才知道,不過奴婢會將知道的統統敘說給三小姐聽的。關於三小姐所問之事,恐怕還要容奴婢從頭說起,奴婢記得,那個時候……”春香似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當中。

方箐細細聆聽著,她慢慢地從春香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一個大概情況。

寧王,也就是鸞玉卿的掛牌夫君禦天麒,聽說他文武雙才,幼年便因才華出眾而得到先皇的賞識,成年之後更是表現出色,因而陪同太子上禦書房讀書。

而鸞玉卿呢,因為得到她姑姑,也就是當年皇後的喜愛,便時常進宮陪伴,得而認識當時的太子,也就是現在的皇上。說起來,鸞玉卿跟當今的皇上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可是就在大家都認定鸞玉卿是太子妃的時候,太子突然改變心意,東宮另立驃騎大將軍的女兒趙惠兒為太子妃,並封鸞相爺的二女兒鸞玉鳳為太子側妃。

這個事實讓鸞玉卿深受打擊,她還來不及找太子算賬,便被皇上一道聖旨阻攔,在太子大婚的同一天將她賜婚給了和太子情同手足的堂弟禦天麒為王妃。

而禦天麒早有心上人,便是他的表妹陸儀靜,何況他深知鸞玉卿跟太子的情意,自然是不願意迎娶鸞玉卿為王妃。

但皇命難違,禦天麒雖不滿,還是娶了鸞玉卿,不過他卻讓鸞玉卿在洞房花燭之夜獨守空房。一個月後,他又娶進了他的表妹陸儀靜,這事在當時鬧得是滿城風雨,這讓本來就滿腔怒火的鸞玉卿更加惱火,她麵子全失,覺得上蒼待她不公平。

她喜歡的人嫁不了,她不喜歡的人又這麼欺負她,她怎麼甘心讓他們笑話了去。於是,她在嫁進寧王府之後,就沒一天的安生日子讓他們過過。一開始,禦天麒因為同情她的遭遇,便一再忍讓,不想,這反而讓她氣焰更囂張。

到最後,她連禦天麒的爹娘也不放在眼裏,她欺負他們替她倒茶倒水,她欺負靜側妃給她端洗腳水,替她洗腳,她每天稍不順心,就拿寧王府裏頭的人出氣……諸如此類的事情,多如牛毛。

前幾天,她得了傷寒,淳王妃好心端藥湯給她,她卻將滾燙的藥湯故意潑到淳王妃的手上,禦天麒知道後大怒,便讓下人杖責了鸞玉卿三十大板,並發誓要休了鸞玉卿。

“還有嗎?”方箐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變化,她淡漠地望向身側的春香。

“三小姐,其他後麵的內容,奴婢也隻是聽來的而已,三小姐不要放在心上,奴婢知道三小姐其實心裏很苦的。”春香壓低嗓音,她盯著方箐臉上的神色,不敢確定她生氣了沒有。

“繼續說,我跟那鸞玉鳳平日裏關係如何?”搶奪了鸞玉卿心上人的貴妃娘娘,大概跟她關係也不怎麼好吧。

春香聽到鸞玉鳳三個字,神色大駭,而後聲音輕若蚊鳴。“三小姐跟二小姐的關係從小就不太好,二小姐明明很討厭三小姐,卻在別人麵前裝成很喜歡三小姐的樣子。”她偷偷看著方箐的臉色,還是冷冷淡淡的,當下暗暗鬆了一口氣。

方卿聽了這番話,了然地點了點頭,看來她猜準了。

她回頭看著春香。“除了皇貴妃,那麼其他人呢,我跟他們的關係如何?”

“三小姐出生不到一年,三夫人便去世了。三小姐是大房夫人帶大的,大夫人隻是礙於三小姐是老爺的骨肉,隻待三小姐一般,不虧待一日三餐罷了。而老爺是偏愛二小姐的,對三小姐的事情從小就不太過問。唯有大少爺對三小姐最好,最疼惜三小姐。從小,都是大少爺護著三小姐,這才讓三小姐免了很多責罰。”話到這裏,春香不由地看了方箐一眼。

大少爺?那就是她的大哥。

“大少爺叫什麼名字?”

“三小姐,看來你是真的忘得一幹二淨了,連大少爺叫什麼名字都忘記了?!”春香這才相信方箐確實得了忘魂症,而非使詐。“大少爺名喚鸞玉辰。”

鸞玉辰嗎?她記下了。

怎麼說他都是曾經待鸞玉卿真心過的人,她方箐借了她的肉身,自然也要心存三分感激。以後若有機會,她定然會替鸞玉卿好好報答他的真心。

“三小姐還有其他想知道的嗎?”春香幾乎是討好著方箐。

“沒了,我餓了。”躺了那麼久,也該吃點東西填補體力了,她可不想一輩子在榻上躺著過日子。

春香喜極而泣道:“那,那奴婢就去做三小姐愛吃的小菜,好嗎?”

“隨便。”冷淡的二個字,方箐又躺下了。

春香起身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床榻上的俏麗身影,她有些困惑。

是她的錯覺嗎?她覺得醒過來後的三小姐,好像跟以前不同了呢?

那日之後,禦天麒再也沒有踏進蘭心居一步,方箐也樂得清閑。那老王爺夫婦沒有像寧王那般絕情,他們顧念她是鸞相爺的三女兒,顧念她有一個當皇貴妃的姐姐,在食宿用度方麵,盡可能地對她大方。

而方箐每日三次除了給傷殘的雙腿換藥之外,她還做現代的複健運動,半個月下來,倒也有所收獲,她的雙腿慢慢地可以站立了,不過此事她並未讓春香知曉。

她倒是讓春香去木匠鋪替她打造了一副椅子下有四個輪子的輪椅,雖然做工比較粗糙,但有勝過沒有要好,她出去透透氣的時候,倒也省得春香背進背出地累壞了她。

這日,日頭正盛。

方箐隔著紗窗,感應到外麵毒辣的陽光,她的眼睛不由地微微眯起,黑暗中呆久了的人看見陽光,總是不太適應。

春香是個心細體貼的丫鬟,她見方箐皺眉,便走進內室,拿了一卷牡丹富貴蝶翼卷簾。

“三小姐,讓奴婢掛上紗簾吧。”她柔語道。

方箐看著她手中那富貴華麗的色彩,她眉間稍稍突起。“換一卷。”

春香心思細膩,當下回內室,取了一卷素淡清雅的青竹隨風掛上。

卷簾一掛上,方箐微攏的淡眉逐漸展開。“對了,替我找個私塾的老先生過來,順便找幾本書來,什麼書都可以。”

春香一愣,隨後點頭道:“奴婢這就去辦。”她出了後堂的小門,直奔王爺的書房。

她走得如此急,以至於撞到了人都不自知。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連連認錯。

“春香?你怎麼會在這裏?”朗朗的音色,帶著幾分困惑。

春香抬頭,直直地愣住。“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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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書拿回來了嗎?”斜躺在榻上的方箐,察覺到逐漸清晰的腳步聲。

“回三小姐,拿回來了。”春香在門外急急地應了一聲,同時一驚,三小姐的耳力竟然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