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啟彥死後的二夜便下起了傾盆大雨,或許是為了祭奠這令人尊敬的世間高手,這場大雨在楊啟彥下葬後才停,中間雖稍有停歇卻都細雨霏霏,讓整個將軍崖籠罩在如薄霧般纏綿的哀傷中。
劍流雲閉著雙眼輕啜了一口茶,花白的眉毛因在口中逐漸氤氳開來的茶香舒服的展開。待茶香味在胸腹間過了一遍,他才張嘴輕輕歎了口氣。
“或許你該回去看看。”劍流雲突兀的開口說道,可房間裏卻沒有任何人。將茶杯輕輕放到桌上,劍流雲身上突然發出一陣氣勁,銀白色的頭發隨氣勁飄動起來,氣勁繞過桌椅撞在橫梁上,一個瘦削的身影逐漸顯現出來。
“再不濟,他也是你長兄。”劍流雲再次勸說道。
“自從十年前出了家門,我便再無兄長。”身影靠在橫梁上淡淡說道,似乎對於他來說再無兄長這種言辭沒有任何心理負擔,說出來理所當然。
“當年你兄長與我一戰,便是因你而起,雖然他未敗,卻也默認了你到這裏來。”劍流雲抬頭望向那瘦削的身影。
“師父,練劍時間到了。”瘦削的身影淡漠的說了一句,隨後身影消失在橫梁上。
對於這樣的態度劍流雲早已習慣,隻是想起那個十年前堅持要將自己胞弟帶離劍宗,一人一槍獨上行水峰的中年,劍流雲難免有些悲傷,畢竟天下能與他打成平手的人已不多了。
劍流雲起身走到窗前,雙眼望著窗外幽幽的黑夜,他似乎看到了十年前窗外持槍傲然而立的中年,又似乎看到了那持槍走在歸家路上的楊家老三。
……
天邊一聲驚雷,嚇醒了將軍崖無數的小孩,也將許多心懷不軌的人的腳步聲掩蓋了下來。
楊震水在得知三爺要回來時,臉色變了數次。作為楊啟彥最為得力的心腹及楊家本家的人,他當然知道楊啟彥與楊啟書當年的爭鬥,也知道當年的楊三爺扮演的角色,所以他在聽到楊家主母的命令後立刻帶著人從楊府中喬裝打扮出了將軍崖,來到楊三爺歸途的必經之路——將門山。
年過四十的楊震水望著被水幕遮掩的黑暗,心底逐漸冰涼下來。他想到了當年為了家主之爭時楊家幾兄弟之間的事,那些絕不可能擺在門麵上的事。接著他想到了在爭奪中被犧牲的人,包括楊啟彥最小的女兒,那個許多人都不知道的楊啟彥的小女兒死在了一場暗殺當中,而那場暗殺之所以會成功,隻因為一人出手了,那人便是楊三爺楊啟飛,負責保護楊啟彥小女兒的,正是楊震水。
思緒隨著傾盆大雨而變得黏稠,粘稠得楊震水有點意識恍惚,似乎在過去和現在穿梭來回,直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中,頓時那種恍惚的感覺立刻消失不見,因為那身影是楊啟飛。
楊震水緊握手中長槍,周圍的十幾個楊家高手頓時察覺到他的變化,也都握緊了手中長槍。雨水順著鬥笠滴在握緊黑色長槍的手臂,再順著黑色長槍滴落在地上,十幾個人站成一排,都注視著雨中那漸近的身影。
隨著身影的接近,楊震水握槍的手因用力過猛而青筋暴露,且有著微微的顫抖。這不是害怕,而是興奮。但隨著身影逐漸靠近,楊震水震驚的發現,對麵那人的衣衫沒有被大雨淋濕分毫,頓時心沉了下去。
“三爺,我們等你許久了。”楊震水開口說道。
身影從雨中走來,一杆銀龍長槍背在身後,在他身體的兩步範圍內,沒有絲毫雨點能落下,似乎遇到了一層透明的牆,將雨擋在了牆外,而牆內則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