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夢(1 / 2)

浮沉亂世,步履蹣跚,我們戴著麵具,假裝微笑,驀然回首,想望一望身後的轍印,才知海浪洗淨了鉛華,不留一絲痕跡,於是我們若無其事,繼續往前蠕動,直到在那個沒有人的夜空下,揮一揮衣袖,淚流滿麵。

林中的木,溪中的水,山中的岩,每一個分子,都是由一段段故事拚接而成,看官肯否緩一緩腳步,喝完這杯清酒,聽一聽我們的這匆匆那生,權當笑談罷了。

大月十二年,紫北星軌跡逆行,大雪不止,草原被冰凍封住,人畜饑忍難耐,向南求討生計,北荻部落聯合西北七族,占領了燕郡,父兄戰死,小弟失蹤,作為補償,阿王分給了我們兩個奴隸,兩間房舍,母親每月定期為王宮提供皮毛,便於獲得錢幣,隻是每次分的都比別家多些,想是阿王善心,救濟我們孤兒寡母。

秋君和秋燕,是我的兩名漢族奴隸,兄妹倆,秋燕的丈夫是燕郡的守城士兵,剛結婚三個月,便戰死在這場戰役中。她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兔子,一直躲避著我和母親,數次我看到她偷偷的在屋後麵的草地上哭,我走過去安慰她,她便躲開,戰戰兢兢,我知道她心底是恨我們的,可是,我的父親,我的哥哥,我的弟弟,他們又該恨誰,都是這場戰爭的受害者。

幸好,秋君是個開朗的人,他時不時的逗我玩耍,他說他以前是鄉裏的一名教書先生,於是他叫我認識漢字,給我講解漢族的文化,他教會我說的第一個漢詞就是“太平”,還給我取了漢人的名字,繁錦。

時光過得歡愉,我們定居在燕郡已經四年,秋君每天教我讀書寫字,偶爾秋燕也會教我些女工,但是她基本不怎麼說話。

直到大月十六年,老王去世,部落裏麵一片混亂,先是土俊王子殺了密謀繼位的王叔阿達王,後來二王子鮁魚王起兵殺了土俊王子,再後來渾瑜公主,請求西北羌氏部落,起兵殺了鮁魚王子,漸漸的部落才安穩了下來。

這是我見過的北荻部落最慘淡的一段時光,人心惶惶,母親叮囑我們不許出門,她失去了丈夫,兒子,害怕再次失去我,把我牢牢的鎖在家裏,擔心我像幼年的弟弟一般,突然失去了音信。

秋君說,北荻的氣數盡了,母親也歎了口氣,她已經見多了殺戮,不否認,把家裏好些值錢的東西換做了金銀,也分給了些秋燕兄妹,提早做打算。

母親的直覺是對的,可惜已經晚了,就在那個冬天,大梁帝國的新任將軍,周天培,率領四十萬大軍,將燕郡圍的水泄不通,受不了寒冷和饑餓的人一批又一批偷偷的溜出城外找尋食物,可惜出去的人再也沒有回來,燕郡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繁華,路邊到處可見餓死的漢人,大人模樣的,小孩模樣的,都是被餓死或者凍死的。

秋燕藏在地窖的番薯,成了我們家唯一的寶藏,每天深夜,秋燕和母親總是偷偷的跑到地窖,掏出一個番薯,就著雪水煮沸,那是我們家四口人的救命糧食。

大月十七年,正春,燕郡的冰雪開始融化,溫柔的春風開始吹醒萬物,挨過了這個冷冬的人,心中暗暗慶幸,總算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街道上的行人慢慢變多,渾瑜公主命令將士們將死去的人從城樓拋進了護城河,滿河的屍體,密密麻麻,基本是些漢人,有些人血淋淋的少了胳膊或者大腿,大家心中都知,隻是不願提及,在饑餓的逼迫下,難免會有些忍受不了的人,偷偷的食人肉。

城外的周天培的軍隊,每早開始操練,晌午之時,士兵便來河中打撈屍體,然後將它們統一焚化,埋在郊外的樹林,偶爾打撈些北荻人的屍體,拉倒樹林的另一頭,直接挖地埋了,日複一日,這般數十日,終於那些拖屍體的士兵有人壓抑不住,開始衝著燕郡城樓的北荻將士大罵,一場小規模的戰役每天都要爆發數次,到了晌午之時,大家相互停兵,城內的士兵把屍體往護城河拋,城外的漢軍來拉屍體。

我問秋君,為什麼周天培的士兵不乘著現在攻城,燕郡的北荻士兵已經艱難的挨過了一個冬天,肯定打不過那些漢軍,他這樣是要慢慢折磨死我們嗎?好殘忍。

秋君摸了摸我的頭,給我講了一個漢人家的故事,大意是這樣的,獵狗去追逐受了驚的兔子,跑了數十公裏,獵狗漸漸的被兔子拉開了距離,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