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蕭寒一聲狂笑,他覺得不經與竟然以這樣的方式選擇來麵對自己。他不僅放聲狂笑。
記憶隨之回到三年之前。
星宇中。
字跡烏黑,萬分醒目。
於這白紙之中,散發萬道光芒,刺進蕭寒的眼中。
北陵,蕭葉。
屋中的咕咕的沸騰之聲在白霧的韻照下似乎更為活躍,蕭寒還有一個習慣,煮酒。
別人的酒是用來喝的,他卻是用來煮的。
或者說,還沒有遇到一起喝酒的人,盡管他從來不喝酒。
紅木桌上,架著一柄劍,劍長兩寸八尺,一身古銅之色,劍惠卻要紅的多,仿佛剛剛被侵染過一樣,鮮紅。
將壺中的酒倒了兩份,一份是自己的,另一份,還是自己的。
至少現在是這樣。
蕭寒是一個理性的人,這世上最不能打破的,就是真理。最容易打破的,卻也是真理。
它們有時候就這樣矛盾,就和蕭寒看著對麵飲酒的人一樣。
北陵,蕭葉?
蕭寒並無其他愛好,除了煮酒讀書,似乎自己已經習慣去忍受這樣的寂寞。究竟是誰寄來的信條?這信條究竟又為何會寄到這裏?或許,它本就該出現在這裏。
心中苦笑一聲,他對對麵的酒盅抱拳含笑,就像是這裏坐著的,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想起桌上的書卷,又該讀下一章了。
“我們為什麼要這樣?難道名聲和利,就真的有那麼重要?”謝曉峰看著這個曾經救過自己性命的人,他怎麼可能是殺死小麗的凶手。
“謝曉峰就是謝曉峰,就算你手中沒有握劍,你還是謝曉峰,神劍山莊的三少爺!你和我的劍,就隻能留下一把。”這個在他心中痛恨了一生的名字。
在我曾經想證明自己的時候,你們告訴我他已經死了。
在我已經想清楚所有的時候,你們卻跟我說他沒有死。
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的捉弄人。
就像燕十三自己說的,你剛剛碰到了我,而我,也剛剛在煮這種茶。你恰恰中了這種毒,而我,也正好想找個人試一下。
人生如果有太多的巧合,那又怎能說是一種巧合呢?
就像現在我們兩個人碰到一樣,這就是緣分。
也是宿命。
被安排的宿命。
“你一生在追尋的問題,已經有了答案。再見!”謝曉峰轉身。
燕十三笑了!他的奪命十五劍已經沒有機會。
三少爺的劍還是三少爺的劍...
人在江湖,生不由主!不僅僅是身不由己,連死都不由己。
這就是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就是這酒,一個人獨飲無味。
江湖就是寂寞,隻有活著的人才能體會。
死人,是體會不到這種感受的。
但是他在死的那一刻,必然不是寂寞的。
死了也不會寂寞。
酒涼了一些,蕭寒已經嗅不到它撩人的香味,將火添熱了一些,合上書卷。
此時已近深秋,夜已經黑了,風吹起的時候,總想和你分享體內的一點點餘溫。就算你自己不同意,它們一樣肆無忌憚,無孔不入!
寒光掃落,天上的明月更圓了一些,卻也更加讓人感到寒冷。
但是蕭寒的身子是熱的。
並不是因為酒,他沒有喝酒。
而是因為,
他心中的江湖,就如這炭火一樣通紅。
夜未盡,風未停。
明月依舊,落葉蕭蕭。
院落凋花裹霜痕,一抹秋色勝寒冬。
蕭寒無意。
讓他睡不著的,正是那白鴿上的信條,否則就算這天掉下來,都與他無關。
現在他站著的樣子,有些落魄和孤寂。
並州,北陵。
蕭寒走進客棧,店家看他的眼神生硬,並不是因為他見識短淺,實在是麵前這個留著長發,身著怪異服飾的人。
有生意做,何樂而不為呢?
他要的不多,一碗茶水,一碗米粥,一壇酒,酒卻未飲。他坐的角落並不顯眼,但是所有人卻在用一種眼神注視著他。
不屑。
劍不離身是江湖之人的一個習慣,但是吃飯的時候還抱著劍,那絕對不是一個劍客會做或者能做的事,那就會像蕭寒這樣,被人用奇怪的眼神所洗禮。
北陵他知道,蕭葉,又是何方?
蕭寒將鬥笠係牢,起身離開,於眾目睽睽中,倉惶而去。
劍,同樣是他的喜好,他喜好收藏鑽研,卻不會武功。
“秋雨疏煙盡酒殤,忍聽怨曲到斜陽。空負蕭林山水色,自念愁經獨悲愴...”
沒有日期,不知姓名,蕭寒憑借一張信條便來到這裏。
落日西沉。
便看到一個醉酒仗劍的中年,生得濃眉大眼,雙眸漆黑,胡須上還沾著白酒的晶瑩,一身貂皮大衣在蕭寒眼前如星點般忽隱忽現,口中呢喃自語。猛然,佩劍從他的手中脫落。
準確來說,是向蕭寒射來!
劍破蒼穹,其如流星,蕭寒看著對麵的中年人,卻笑了。
那人也笑了。
“你不會武?”那人道。
“武固然能強身健體,其實用來欣賞,更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但它卻是凶器!”
“你說是凶器,難道它會說不是?”蕭寒道。
中年男人噗嗤一聲笑了,緊繃的身體一下子軟下去很多,看著麵前這個怪異的年輕人,他上前兩步,將劍從圓木上拔下,道:“不如我請你喝酒如何?”
“我不喝酒。”
“你很誠實。”
“因為如果我同意你的請求,買酒的卻一定是我。”
“你不願意?”那人將酒壇子一扔,並不覺過癮,仿佛再有個三五百壇,他也一定喝得下去。
喜歡酒的人都是這樣。
“我不願意,但是我可以給你買酒。”
“為什麼?”
“蕭葉是什麼地方?或者是人?”
那中年一手接過蕭寒手中的酒壇子,並沒有立即打開,而是閉著眼睛在壇蓋上嗅了一圈。脖頸微轉,一臉沉醉之色,忽地將這酒壇子拋在空中,腳踏兩步,於劍鞘中抽出寶劍,隻淩空一點。
酒如釀泉,於高山巍峨中瀉流而下,中年男子雙腳微曲,雙手後仰,酣醉之意盡顯無疑。
他的臉是紅色的,就如這斜陽一樣。
“蕭葉?蕭為蕭林,葉為落葉,蕭葉大概就是對麵林中的葉子吧。”
蕭寒已經轉身,離開這裏。萍水相逢,根本無需言謝。若是有緣,自會在茫茫人海中遇見。
一個負劍獨行的少年,就此與天地融為一色。
風枕青霜,殘陽照盡。
這本來就是一處斷崖,然而卻連最後的殘陽都見不到。夜色如接,天地間已是灰蒙蒙一片,隻有無盡的風聲呼嘯而過,吹落楓葉,卷起枯葉。
如果不是月色,蕭寒肯定認不出這裏。
最終,他睡著了。一個人疲憊的時候,沒有什麼是比睡覺更快樂的事。
他躺下的地方,就是蕭山。
明月正稍,落下的枯葉已經將他包裹,如同這天地間,最溫暖的棉被,但是卻有一點寒芒在這落葉中,忽隱忽現。那是他劍鞘上的鋒芒,在與這月色煜煜生輝。
“你果然來了!”
“我不得不來。”
“為什麼?”
“因為你是西門候。”
“而我卻不想來。”
“為什麼?”
“因為你死了,我會很寂寞。”
“可你還是來了!”
“誰讓你是飛羽劍呢?”
“你我約戰,不論結果如何,都將不會有人知道。”
“倒下的人是我西門候,還是你飛羽劍呢?嗬..”
西門候知道,當今世上,隻有一個人能讓他再出拳,這個人就是飛羽劍。
飛羽劍同樣知道,能讓他出劍的人,隻有西門候一個人。
有時候命運就是如此安排,逃也逃不開。
劍起,出鞘。
寒光當照。
劍氣縱橫三萬裏,一劍光寒十九州!
飛羽劍出手了,他的手沉穩有力,精準而快。月色與白發交織成雪,朱紅色的外套如鮮血一般明豔,他以閃電一般的速度,整個人如同一道光芒刺穿而過。
秋霜切玉劍,明月落珠袍!
這是飛羽劍的成名絕技:驚鴻一刺!
飛羽劍果然還是飛羽劍,每一招,都不會給別人留機會。
西門候眼中如電,身形如魅,他曾以一招‘雷雲訣’,縱橫江湖十餘載,可算是徒有虛名?
他黑色的外套,如死亡一般讓人難以猜測。
拳風卷地,與劍氣彙成一片。
身若脫兔急如風,一拳能擋百萬兵!
西門候一樣是西門候,任何情緒牽動的破綻,都將成為致命的傷,他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這也是西門候的成名絕技:雷雲訣!
十年了,他等這一刻十年了。
鏗鏘!
一道恢宏的氣勢衝上雲霄,波及十裏,這信條,竟然就是江湖上已經讓人等待多年的武林之戰。兩位天縱奇才,一直在江湖中被人津津樂道的絕世高手,本可以平靜的生活。
誰他他們是西門候和飛羽劍。
人有時候,總是會去做一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哪怕是丟了性命,卻還是要去做這件事。
一個人如果寂寞的太久,就算是每天擦拭的寶劍也一樣會感到鈍手,何況是人?
懸崖間的風聲,如同引浪子歸家的明燈。
這無邊的落葉,又是什麼呢?
飛羽劍退飛兩步,手腕於劍柄之上快速舞動,這手之快,指尖靈動讓人目不暇接。周圍頓時劃出三道渾圓的劍氣,如同巨大的盾牌,一波接一波的壓製而出。
西門候雙臂卻然爆粗一倍,竟對著這氣勢,徒手而接。
“好一招‘驚鴻一劍雷雲出,生死無命楓林訣’!這就是你們中原人的花拳繡腿嗎?”
林間再一個身影閃過,瘋狂無我。
夜不算黑,畢竟還有月光。
月光落在這人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效果,這人的臉是黑的,黝黑。
此人身不負衣,隻一對堅甲套在自己的手臂上,腰間裹著一張虎皮,腳上一雙深靴,已經陷進楓葉之中。天花頂上留著一撮長高的黑毛,周圍一片光禿,樣子並不像是中原人士。
過肩龍從他的手臂上一直紋到腰間內側,栩栩如生。
“你是誰?”西門侯和飛羽劍一同道。
“我是誰並不重要!因為你們,馬上就會成為死人!”
西門侯和飛羽劍的瞳孔驟然縮小,因為這個人已經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