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續的哭聲滲進眼前的黑暗,君玉努力撐開眼皮,就看見一隻蜘蛛攀著遊絲從灰撲撲的承梁上吊下來,晃晃悠悠蕩著秋千。
她腦袋裏馬上轉出來這樣一句話:我這一覺,真的睡到天荒地老了不成?一睜眼,竟和蜘蛛兄做起了鄰居了?
她張了張嘴,想和蛛兄打個招呼。舌頭卻不聽使喚,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君玉嚇了一跳,動了動胳膊,偏頭一看,又小又短,跟一截小嫩藕似的。踢踢腿,嘶,真疼!我踢的真的是腿嗎?
壞了!君玉在心底哀嚎一聲:“莫不是本‘太監專業戶’挖坑太多,老天爺終於看不下去了,一怒之下,給本姑娘換了個殼子,打包扔出地球穿越了?”
她看著蛛網遍結堪比盤絲洞的茅屋頂,身下僵冷生硬能跟稻草相媲美的舊棉絮,無比悲傷的得出了一個結論:本太監,呸!本姑娘,果然是後娘養的!
重重衝擊之下,她終於張開嘴,哇的一聲,哭了出啦。
秋日的陽光透過漏風的窗子,淡淡照在牆角的小床上。
一個兩歲大的小女孩背倚著土牆,手裏是一本攤開的書,口裏念念有詞,手指還在半空中不斷地比劃。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鬼畫符一樣比劃完一句,嘴裏念一句。然後,用另外一種詭異的腔調再念一遍。
家裏沒有紙筆,這唯一的一本書就是僅有的珍藏。君玉隻好這般照著這本書識字。
古有歐陽母畫荻教子,今有君氏劃空為書,君玉想到這些,苦中作樂地笑了笑,不知道她這一勤奮好學的表現有沒有可能被載入史冊。
這個世界的文字與前世的篆字有些類似,但這對於君玉目不識丁的狀況來說,沒有絲毫改善。文字的發音與普通話也有很大差異,就像是走了樣的廣東話。
於是乎,作為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經曆過高考血與火淬煉的“猛禽”版學習機,君玉隻能無比悲哀的重新捧起書,再一次踏上了識字掃盲學說話的道路。
所幸,她的這幅新皮囊雖說質量不咋樣,但腦子卻是出奇的好使。過目不忘,過耳不遺,這些她在前世隻能當成傳說來聽聽的天賦,這具身體都有了。
近午的陽光帶著淡淡的暖意,溫柔地覆在床上的小人兒身上。八月的微風熏然如酒,到處浮漾著桂花的馨香。
雲淡風輕近午天,異客他鄉愁不眠。
君玉忽然想起來這樣一句話,好些記憶如開了閘門的水,洶湧湧上心頭來。
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個月了。
在命運接二連三的嘲弄之下,君玉終於理清了原主留下的爛攤子---究竟有多爛。
這身體的原主也叫君玉,從出生到換了芯子,剛好滿一周歲。
君玉穿來的時候,這具身體的母親剛剛過世,除了她,家中隻有一個十歲大的小哥哥。
母親的後事是在鄰居的幫助之下料理的。
看著小哥哥一個人忙裏忙外還不忘照看她的身影,她很沒有原則的心軟了,打消了那個絕食穿回去找老天爺算賬的念頭。
至少,這裏還有一個人心心念著她。而在另一個世界,她隻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前世,一場新型流感橫掃了大半個中國,住在鬧市區的君玉一家集體中招,隻有君玉一個人,從病毒的包圍圈裏闖了出來。
被隔離治療的時候,她是孤獨的。可痊愈了以後,她卻更加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