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春日午後兩小時(1 / 2)

春日午後兩小時

廣州人 廣州事

作者:田雙伶

一個外鄉人,在一座陌生城市裏兩個小時的停留,對於這座城市來說,還不如蜻蜓點水。那麼輕輕的一點,連一圈漣漪都不會有吧?

陽春三月,結束了珠海、深圳的短暫旅行,我決定返程。朋友們把我從深圳送到廣州火車站,乘坐開往鄭州的火車。距離發車還有三個小時,除去進站候車的時間,還有兩小時的空閑。我對送行的朋友說,你們回吧,我自己隨便走走,兩小時很快就過去的。

就這樣,一個中原女子,站在廣州的陽光下。我仰頭看天,幾隻鳥兒從天空飛過,再低頭看自己的影子,那麼小的一片。霎時,我心裏忽然感到無助和茫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翻開手機裏的電話簿,想了想,關上了。這個城市裏有我熟識的同學和朋友,兩個小時,也不便打擾,還是就近走走吧。

在公交站牌看附近的站點,剛好一輛公交車靠站,我抬腳踏了上去。

車窗外,來往行人車輛和路邊的樹木建築匆匆而過,此時的廣州,仿佛一把折扇,緩緩地在我眼前展開。

記得有次和人閑聊,我說:每當路過一座城市,隻要有我認識的朋友在那裏,我就會覺得,那座城市就是他的。這句話曾引來朋友們的哂笑。可這種心理實實在在是有的。那麼,眼前這座城市,是誰的?是我少年好友冷子君的?是經常聯係的張君李君王君的?還是屬於長久生活在這裏的人?

到下塘西路,我下了車。

走進雕塑公園,我在一座座雕塑前佇足觀賞,撫著花崗岩雕塑上凸顯的脈絡,忽然有種難以相信的真實感。曆史書、報紙、小說、網絡……讓我知曉好多有關這座城市的信息,它是一次次被人用複雜和多元、喧鬧和繁華、接受和融入、現代和時尚等等詞彙描繪出來的地域符號。我是喜靜的人,那些詞彙不由得讓我心生抵觸,不願走近它。而此時,就好像知曉一個人諸多傳聞,當你真正麵對他時,那安然的呼吸、寧靜的眼神,原來是那樣的平常親近。是的,一座城市就像一個人,它需要知己的閱讀。如果懂得,你所有的描述,對它來說,都有著親人般的撫慰和朋友一樣的理解。在這樣一個春日午後,我把他人對這座城市的探究和評判都擯除掉,把對它的認識定格在兩個小時之內,清清靜靜地,以一份天然的心態,來感受它。

沿階而上,走到一個山坡,盡管周圍有蔥蘢的樹木掩映著,我仍然能看到公園外遠處的一幢幢高樓,近處幾戶人家陽台上搭曬的衣物,我甚至懷疑在上空盤旋的一群鴿子,剛剛從朋友家的樓頂上飛過。坐在椅子上歇息,旁邊一位阿婆在喝水,對我和善地笑,指著坡下一片花草說,你看,那邊,花開了好多。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不知名的花兒開得正繁茂。我告訴阿婆,我喜歡看南方的花草樹木,可是除了棕櫚和香樟,其他都不認得。阿婆吃力地用普通話教我辨認:這是紫薇,那是毛杜鵑……

閑聊間,聽阿婆說每天她都會在這裏歇一會兒,兩三個小時後,去接放學的孫子。我很滿足於此時閑散的自己,和這位阿婆、這裏的普通居民一樣,安然享受一段凡常的午後時光。那麼,按自己的非常規邏輯,在這兩個小時裏,這座城市,應該是屬於我的吧?

往裏走,我看到更大的一片花海。草地上兩隻寬大圓潤的手形雕塑,左右合抱,環著五顏六色的花叢。近處綠意盎然的草坡上,是群馬奔騰的雕塑,陽光下泛著金屬的光澤,顯出豪放不羈的力量感,氣勢威凜。在風情街,那些反映嶺南民俗生活的雕塑,“箍盆”、“甩背帶”、“吮田螺”……一個個樸拙有趣。我正對一座雕塑拍照,一個小孩子跌跌撞撞地跑過來,驀地在我麵前摔倒了,我忙去扶他,他仰臉朝我一笑,露出可愛的幾顆牙,眼睛清澈無邪。他的媽媽跑過來,抱起他,揚起他的小手朝我Byebye。我站定了,用微笑回應,望著母子倆咯咯地笑著跑著追著,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