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楊淮把身體伏在地上,微微抬頭,把眼睛望向窗外,看見右前方探出來的頭盔一角,眼裏現出得逞的笑意。剛扔出去的一個小石塊讓魚兒上鉤了,他拉近衣服上的耳麥,低聲說:“一點鍾方向,瞄準,射擊!”

徐露笙聽著耳邊少年尚稚拙的聲音,把手裏的槍死死握住,槍把的輪廓扣進肉裏,印出一小朵梅花。她眼睛一轉也不轉地盯著前麵幾階樓梯上的少年,他一身黑衣,正在對著她打手勢。

楊淮說完等了一會,身後沒有響起他預料中的腳步聲。視線裏那個頭盔探出半個腦袋。現在是最好的射擊時機,無論是角度還是方位。

他緊了緊手中的槍,想象他若是能開槍,此時一定瞄準了男人的頭,隻消一瞬,這個遊戲便到此為止。但機會轉瞬即逝,男人確定是少年虛晃的一招後,便把頭縮了回去。楊淮知道,打草驚蛇後,蛇再難出動。

他為這一刻難得機會的消逝,心生懊惱,轉身看徐露笙呆愣愣看著自己的模樣,不由眉頭微皺。他伸開手臂,手指緊閉,向自己身軀的方向擺動。

徐露笙看懂了,他讓自己快點上去。可她此刻的身體機能卻像罷工一樣,她的神思全在前麵的少年身上,一絲一毫也容不得分到別的地方。

她隻能是直愣愣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也眨的看著他。這是少年時的楊淮。他心裏的情緒牽動眉眼,臉上是一覽無遺的懊喪與疑惑,不是後來那個無論麵對什麼事都一臉淡然的男人。

他的眉頭皺成一座小山,弧線優美的在眉心起伏。徐露笙咽一口口水,看著額前的一滴汗滑落,在她眼前滴入自己的領口,如一朵花靜默地在墜落時綻放,滴落時開出最盛的一朵。她想,他的少年真好看,就連皺眉時都好看。

楊淮忍耐到極點,臉上顯出不耐煩來。他不知道她今天是怎麼了,自見了他的麵後就一個勁地盯著他瞧,無論他說什麼,她都當沒聽見,反正就是一個勁的看他。

他微微直起身來,出口的話裏有顯見的怒氣,“秋息兮,你在幹什麼?有什麼事,也把現在的任務完成再說”,徐露笙的眼睛微微一凝,倏得回過神來。

秋息兮是她以前的名字,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會在生氣的時候叫她這個名字。看來他是生氣了,他以前這麼喜歡生氣的嗎?

剛要步上台階,耳邊傳來子彈破空而出的聲音。徐露笙肅然抬頭,一枚彩彈擦著楊淮的耳郭飛過,射到前麵的水泥台階上,水泥抖落,擊出一個圓形的小點。

楊淮心下一驚,把頭低了下去,他已經暴露了,這個位置必須馬上放棄,他們要立刻轉移。

徐露笙看向他流血的耳朵,皺起眉,握緊了手上的槍,三步並做兩步躍上台階。楊淮四處搜尋可以躲避的位置,餘光裏看見低身貓著過來的徐露笙,心下一跳,“上來幹什麼,下去守住門口。”

聞言,徐露笙呼吸微微一滯,她不該上來的。任何時候都不能把自己的後背暴露給別人,更不要說是在沒有人員防衛的前提下。看見楊淮受傷,她就慌了,她犯了最愚蠢,最不能被原諒的錯誤。

心內剛有懊悔,便見楊淮看著她身後舉起了雙手。徐露笙閉一閉眼睛,知道因為她剛才的行為,她和楊淮再沒有翻盤的機會。“砰”,不知是誰開了槍,徐露笙倒在地上,弓起身,她的後背傳來鑽心的痛意。

一顆紅色彈頭的彩彈落到地上,滾出幾圈紅色的花圈後崩到了另階樓梯下麵。徐露笙咬緊牙關,反手過去摸後麵受傷的地方,觸手的肌膚高高凸起一大塊,估計是腫起來了。

“砰”,又一聲悶響,彩彈擦著徐露笙的頭頂飛過,她抬眼望過去,剛好看見彩彈攜帶風聲射向楊淮的左肩,他被擊得向後一顫,忽得頓坐在地上,額頭滲出密密一層冷汗。

徐露笙看見他滴落在地上如琉璃瓷般碎出的汗珠,臉更白了幾分。她原本弓在地上,縮成一個蝦米,看見楊淮因他而受到懲罰,她咬牙撐起身子,轉頭望向身後的方姨。“方姨,是我的錯,一人做事一人當。”

徐方亦看著她難過、自責的一雙眼,有一點怔楞,她莫名覺得這雙眼裏有深沉的憂傷。她話裏的意思很明白,是她犯的錯和楊淮無關,她覺得自己不應該懲罰楊淮。

“如果這是真槍,你們早就死了。”方姨的聲音清淡如水,但是並不妨礙她傳遞對徐露笙的嘲諷,“敵人不會因為你的主動承擔而放過另一個人,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替另一個人受過,你死他死,你傷他又能撐多久?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