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聲尖叫劃破迷迷蒙蒙的夜,然後便聽見砰的一聲,一個人就延拋物的軌跡被撞了出去,落地時,塵土飛揚。
那一刻,徐露笙聽見巨大的重物落地聲,疼痛接踵而來,血汩汩地流了出來,她能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秒速地流失。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試著出聲呼救,可她的喉嚨裏就像是被塞了幾大團棉花一樣,頂得她呼吸都不順暢起來,就連胸腔也跟著微微發痛,想要呼出的聲音就那麼卡在喉嚨。
她大張著嘴,卻如一條被扔在岸上徒勞吞吐的魚,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幾個眨眼間,徐露笙便感到自己的神思開始恍惚起來,各種記憶迎麵撲來。她陷在虛幻與現實之間,似乎有一雙手從黑暗的深處伸出,使勁把她往深淵裏拽。溫軟的耳語輕輕響起,如魔鬼隱秘的誘惑,睡吧,睡吧,睡過去就不痛了!
眼看就要閉上眼了,她心下發狠,狠狠咬上自己的舌頭。即使此時的徐露笙已經失去對自己行為力度的掌控了,但如今形式,她已經顧不得這一口咬下去,她的舌頭會變成怎樣的麵目全非,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她隻知道她需要那一點疼痛的刺激,舌尖傳來尖銳的痛意,大量的血湧出,濡濕了口腔。徐露笙在心裏不停地告誡自己,要保持清醒,保持清醒,這時候絕對不能睡過去!她暗中期待司機沒有跑路,或是有好心人路過救她一把。
迷茫中似乎有人走近了她,她能感到自己被人搬了起來,然後明晃晃的光射進她的眼裏,有人強行扳開了她的眼皮,陌生的聲音響起。
“瞳孔對光反應遲鈍,伴輕度擴散現象,失血過多,腰間有開放型創口。小豆你去拿急救包,我要做現場縫合,先給她止血。”
徐露笙努力去看是誰,卻隻能於恍惚中看見幾個白色的身影,隱約可見他們在她周圍忙碌著,大抵是醫生。
“左側第四根肋骨有凹陷現象,病人可能出現肋骨斷裂,那裏靠近心髒,一定要輕抬輕放,濟舟換鏟式擔架固定病人,小豆用測試紙,檢測病人血型,聯係醫院準備血庫。”
這裏是進入夏德鎮最近的一條山路,崎嶇難行。說白了徐露笙現在就在一個幾乎見不到活人的山彎彎裏頭,那司機竟然沒有棄她而逃,真是讓她這個見慣否側人心的人,好好感動了一把。
她得救了,想著,徐露笙心裏一喜接著一鬆,疼痛在這一刻猛的加劇。然後她便親自印證了樂極生悲這句話,是有一定道理的,兩眼一翻陷入了黑暗,徹底沉入過往的記憶裏。
記憶裏有許多多年未見的人,她走馬觀花地看著,瞬息之間,就把自己的前半生給看了個遍。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徐露笙大呼:“媽呀,她以前咋這麼傻來著。”
前半輩子全吊一棵樹上了,她的懵懂年華,她的鮮嫰青春全都這樣死心踏地吊在一個人身上,直到成為一個要靠衣服來裝嫩的老姑娘,但即便這樣她還是癡心不改。
徐露笙今天才從恩鎮出完現場回來,屍檢報告還沒有出來,她忙裏偷閑回家去補一個覺。如果不是楊淮抽瘋給她打的那個電話,徐露笙肯定她現在正在家裏睡大覺。
可是誰能想到,當年說是決裂,且幾年老死不相往來的人今天就給她來了一個電話,而且是通知她去喝他的喜酒,真是天雷滾滾。
當時徐露笙的第一想法就是他是否過的不如意了,要在她這裏找找優越感,看她為他悲傷失意,真是人心不古,他竟變作這副模樣,實在是讓人不忍直視。
徐露笙為楊淮這一當年人見人愛的美少年變做心思齷蹉的大叔悲傷不已,掛斷電話她就在房子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接著就把自己壓箱底的美衣裳給翻了出來。然後給魏全打了個電話,讓他替自己查手上的案子,她接他節假日的班。
她承認自己是居心不良,想去鬧鬧他們的婚禮現場,反正她求而不得的歪脖子樹是讓給一個素未謀麵的女子了,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次喜宴上用自己的美貌壓倒她,讓那棵歪脖子樹後悔去。
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是看她居心不良所以給她一個如此沉痛的教訓嗎?可是,這麼多年,徐露笙捫心自問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再不濟,她也破過這麼多起案子,算起來功過相抵還有餘頭,她實在不明白老天爺為什麼對她就這麼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