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之後沒幾天,莫兮便被派到外頭出了一個星期的差。沈初明乘著這段時間把小沈接回了自己身邊,順便也跟家裏頭說明了他和莫兮複合的事兒。沈建文這頭聽見這事自然是格外高興的,連著誇了好幾聲,隻是汪知慕一個人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沒怎麼說話。沈初明看了看她,走過去打趣著說“媽您真是老當益壯。退休了這號召力也一點沒弱。你看以前挺招人疼小姑娘,被您給號召的一個個都跟個怨婦似地。”汪知慕聽完這話拿起身邊報紙作勢就要打沈初明,站起來搖了搖頭說“你啊,以後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以後可沒這心情願管你們那些個事兒了。”沈初明忙不停地點了點頭,眼神和不遠處的沈建文打了聲招呼,算是爺倆的勝利會師了。
莫兮回來那天是大早上,本想打個車回家,卻沒想剛出機場就見著了等下一邊的沈初明,跟身邊的同事笑著道了別,轉身便跟著他上了車。
“要不要先去吃些東西,還是先回家。”沈初明坐上車開口問。
“回家吧,這幾天沒怎麼睡好,想回家補補眠。等下到門口那個超市停一下,我買些日用品。”莫兮靠在副架上喃喃地說。
沈初明看了看她說了一聲好便也沒有再說話,安靜地自己開了車。等到了小區超市的門口,再轉頭卻發現莫兮已經歪著腦袋睡著了。沈初明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轉身下了車。莫兮一向淺眠,雖然沈初明關門的動靜不大卻還是忽的驚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伸了個腰子便也下了車,靠在車旁邊等著他。
沈初明買完東西再出來,手上已經多了朵玫瑰花,莫兮看著他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開口正想說話,忽的卻感覺身旁有一個東西朝她飛快的撞來,偏頭一看,入眼卻是肖嵐的那輛銀色的沃爾沃。莫兮呆呆地愣在原地,當腳做出反應想要逃開時,自己卻已經被沈初明推開倒在了地上,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刹車聲,再轉身一看,沈初明已經滿頭是血地躺在了地上。周圍幾個正在晨跑的老頭老太太,一見這陣勢一個個都忽的大叫了起來,一群人急急忙忙地打了急救。莫兮從地上爬起來,跑過去抱起地上已經昏迷的沈初明,手不止的顫抖,埋下頭一點點親吻他的額頭,輕聲地喊著他的名字。周圍的人看著兩人好生同情,搖頭感歎“也不知是造了什麼孽,還這麼年輕。”
莫兮忘記了自己是怎麼被扶上急救車的,又是怎樣的看著沈初明被推入了手術室的。她隻是盯著地上那條被遺留下來的血痕心中茫然無措,跪坐在手術室門口,手放在心口不止的顫抖。莫兮從未想過,沒有了沈初明,她將會是怎樣個模樣,對於她而言,這樣的假設是太難以想象的事情。似乎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在她的身邊,便成為了一件那樣順其自然的事情。她不知道,如果沒有了沈初明,誰還會在寒冷的冬天將她冰涼的雙手放進自己暖暖的荷包裏。又有誰來抱住他們的兒子和她一起度過這餘後的半生。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所從未想過的事情,就像她愛他這件事。
沈建文和汪知慕趕來的時候,莫兮依然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放空著。沈建文跑過去喊了一聲“小兮”。她才恍惚地抬起頭來,滿臉的蒼白。沈建文把她放入懷裏,安慰到“沒事的,初明會沒事的。”聽見這樣安慰,莫兮也不知怎的,心中的苦澀越發的沉重了起來,嘩的一聲靠在沈建文身上大哭了出來。站在身後的汪知慕看著眼前莫兮的模樣沒有說話,好一會才歎口氣坐在一旁的座位上閉上了眼睛。她怎麼能承認,這個自己曾經並不喜歡的女孩讓自己心生憐惜的事實呢,固執如她的人要怎樣去承認呢。在醫院第一眼看見莫兮的時候,汪知慕竟像是看見了好些年的楊柳,那種別離的,深入心裏的痛苦。上一輩的痛苦,下一輩的無奈。她沒有想到時間過了這麼些年,當他們的孩子都已長大,當他們的孩子也學會了當初的那種可遇而不可求,她卻還要重新回想起最初的那份心痛。莫兮或許的確曾經愛上過別人,但與自己兒子生活了這麼些年的她,在此時此刻,卻隻是一個妻子,她愛的,也隻是一個叫做沈初明的人。這就夠了,真的,汪知慕閉上眼睛,眼睛微微的濕了。畢竟人生無常,太多的埋怨太多不滿在生命這東西麵前都不過是些脆弱到不值一提的東西。
下午一點多,手術室的燈忽的熄了下來,醫生走出了手術室,摘下麵罩看著門口的一家人輕笑了笑道“搶救的及時,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莫兮聽見這句話忽的便跪倒在了地上,又哭又笑著說“謝謝醫生。”醫生把她扶起來說“一家人好好珍惜吧。也算是鬼門關撿回來的一條命啊。”沈建文看著醫生重重地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
沈初明自手術過後便被轉到了ICU房裏。莫兮待在空蕩蕩的房間裏,看著床上的人緊閉著眼睛,平穩地呼吸的樣子,微微的便輕笑了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何,眼前這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忽的便讓她有了一種最平凡卻也最真實的幸福感來。她隻是恍惚的意識到,有那麼一些人,你不用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在煩惱些什麼,甚至將去往哪裏,他隻是靜靜的毫發無損的站在你麵前,和你同樣的活著,呼吸同樣的空氣,坐看同一片夕陽,這便就是幸福的了。莫兮靠著沈初明身邊坐下來,輕輕地靠在他的胸口,悄悄地說“雖然曉米說我這樣挺傻的,但我還是要說,沈初明,我愛你。”這樣的告白來得或許有一些遲了,但卻勝於無不是嗎。人總需要通過一些事情來看清自己,看清別人,畢竟人生在世,總是難免糊塗的。
沈初明是在第三天早上醒來的。莫兮帶著小沈到醫院看他的時候,他已經能夠自己坐起來了。沈建文站在床邊和醫生談著注意的事項,汪知慕卻一個人躲在在一旁偷偷的哭了。在莫兮的印象裏,汪知慕是一個過於剛硬的女人,她很少有女人的那種多愁善感,多是果斷而決絕的。但在那一刻,莫兮是理解她的,畢竟除了一個女人,她還是一個母親。
小沈跟著莫兮一進門,看見沈初明便忽的撲了上去,眼睛紅紅的,在他臉上大口的吧唧了一下說“爸爸醒來了,真好。”莫兮上去扯了扯他,說“別壓著爸爸。”小沈這下倒是沒有鬧,乖乖的就從沈初明身上爬了下來。沈初明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看著莫兮說“我現在沒什麼事,別嚇著兒子。”
小沈聽完咯咯地笑,然後轉悠轉悠了眼睛忽的湊到沈初明耳邊輕聲地說“爸爸,媽媽這幾天也很擔心爸爸,經常躲在家裏偷偷哭,有的時候還發呆,她還要我不要告訴爺爺奶奶還有你。”
“我知道。”沈初明拍拍兒子的背,良久才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