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問題的困擾,使我不能靜下心來讀書考研。書讀不進去了,我再也進入不了我所渴望的知識殿堂。智慧的哲學此時顯得蒼白無力,沒有辦法把我從煩惱中拯救出來。孟德斯鳩、亞裏士多德、黑格爾、尼采解決不了我女朋友問題,解決不了我的個人婚姻這個天大的事。於是我把他們全部扔到了一個角落裏。甚至我想把他們付之一炬,化做一堆灰燼。我再也沒有考研的那種心情和勇氣了。奮鬥的激情壯誌已被稀釋,就如高亢的氫氣體已漏掉,氣球再也沒有了飛升的衝動。現實的冷雨,已經把我澆得通體冰涼。
在單位裏我的工作也很不遂心。我看不慣某些領導專橫跋扈的工作作風,好幾次與他們發生了衝突。再加上有位領導的親戚家的姑娘曾托人向我說媒,我擔心萬一不成不好收場,就宛言拒絕了。往好說,就算是有緣分,成了親,我也不想攪進權力的爭鬥中去。別人還以為我在攀附什麼。“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天”那是別人的想法,不是我所感興趣的。我的清高孤傲使我不願卷進或依附於某些人的羽翼之下。靠別人上去,特別是依仗裙帶關係飛黃騰達,對我是莫大的侮辱。我寧可清清貧貧,庸庸碌碌,也不會走這條路的。可領導會怎麼想呢,是不是覺得對之不敬了呢。他一定想,你一個窮酸的書生,有什麼可牛B的,把你當人看你還“拽”上了!於是對我難免心存芥蒂,往後在辦許多事上打起了官腔。不斷地叫我幹這個去,叫我幹那個去。就是開職代會,也忘不了在他們聚餐時叫我給他們當跑堂的小夥計。後來我聯係到一所職工大學,那裏正缺專業教師,恰好我學的也是那個專業,幾經聯係,校長也答應接受我了。可是當我回單位申請調動時,他們就是壓著不放。我找到領導說,我所學專業在這裏也派不上用場,再說職工文化補習任務也完成了,那邊的學校正需要人,請您們考慮一下我的情況,高抬貴手。可他們就是不放。理由是,你是大學生是人才,以後準備要重用的,我們怎麼能舍得放你走呢?我知道他們在冠冕堂皇的言辭下,實際上在故意卡你,叫你有苦說不出。對此你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們寧可把你這個蘋果爛在筐裏,也不讓你完好地離開。我明白,對他們來說,我根本算不上是什麼人才,尤其是在目前這樣的環境裏。我知道自己無能,並無其他非分所求,隻不過想找個正規的學校去專心地教教書罷了。然而這也是無法實現的。
他們讓你在單位辦公室裏打雜,成為“忙來用”,有時還派到生產第一線挖地基或者搬磚什麼的,當壯工用,以此來磨練你“培養”你。公司要分房了,我雖然也算個知識分子,屬於重點照顧的對象,但是我還是不敢寫申請。我知道寫了也白搭。那怕別人的打分比我分數低,照樣能分上。單位領導麵子上大講尊重知識分子,心裏早把你排在局外。我不想招惹那閑氣!
倔強和清高的毛病同樣也使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我與那些結幫拉夥之徒保持著距離,絕不同流合汙。我和那些阿諛奉承、投機鑽營的人更是離得遠遠的,不參加他們的活動。我不和群,獨來獨去,有政治頭腦的人對我沒有興趣。任何人得勢都不用我。我隻是個散兵遊卒,是個編外的“野人”。在他們眼裏我是一個百無一用的書呆子。除了能講講課,打打雜,別的什麼也幹不了。用句經濟學上的術語說,我這個人沒有多少使用價值。
表麵上單位裏的人對我都很客氣。我的身份多少與一般人不同。他們見了麵總是客氣地“華老師”這“華老師”那的,但在心裏並不把你當碟菜。我也試圖想改變這種羊皮貼不到豬身上的尷尬局麵,想與他們溶合在一起,但是像A型血和B型血相互排斥一樣,沒有辦法。我的性情已深入骨髓。思想觀念上的鴻溝恐怕比外星人與地球人的還大。幾次努力失敗後,最後我也泄氣了,隻是苦惱卻又無奈。向前看,我看不到一點希望;往後看,空空如也,我什麼都沒有。——事業,學業,愛人,婚姻……什麼都沒有得到,一事無成,連親情母愛也象春天的殘雪一樣在開始消融……我的前途是那麼渺茫。我就像大海中的逃生者,看不到周圍的陸地和島嶼,隻有鹹苦的海水,無盡的洶湧的波濤。我尚存的氣力隻能使我浮出水麵,暫且不被淹死,但是我沒有遊出大海得到徹底生還的能力。我隻能隨波逐流,沉沉浮浮,任其漂泊;至於明天怎樣,又向何處,是生還是死,也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