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小熙!不要!你先下來,下來……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雞絲粥。你先下來,我喂你吃好不好?”李阿姨的語調從一進門時的激動慢慢被她壓抑到自然,但聲音中的顫抖卻掩蓋不住。
尹亦熙慢慢回過頭,病房位於8樓,她穿著醫院的條紋病號服坐在完全敞開的窗台上。
寬大的衣擺被風吹起越發顯出她的瘦弱,又大又黑的眼睛此時毫無光彩,瘦削的臉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一道足有4、5厘米長的傷疤橫在額頭,從半垂的劉海後麵露出來,讓人不容忽視。
她坐在那裏就像一朵慢慢失去生命力的花一樣,仿佛下一秒就會花瓣凋落,隨風消逝。
看到她的樣子,李阿姨的心又一次狠狠被揪痛。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了幾步,嘴裏接著輕聲說道:“小熙乖,你不要嚇我,李姨年紀大了。如果你坐在上麵吹風著了涼,不是又要嚇到我晚上睡不著覺嗎?”
“李姨……我不想嚇到你……”尹亦熙仿佛無意識一樣說出這句話,又扭頭望著窗外,身體沒有一點要從窗台上下來的意思。
“不是不是,小熙怎麼會嚇到我,是我說錯了。”李阿姨感覺自己不應該講嚇到這個詞,趕緊否認自己的話。
“今天一早你軒哥哥又打我電話,苦苦哀求我告訴他你在哪裏。我隻好騙他說我早已離開T市回老家了。”李阿姨一邊輕聲講著話,一邊又向前走了幾步。
離窗台隻剩幾步遠了,她輕輕放下手中的保溫桶。
看到小熙靜靜坐在那裏沒有亂動,就想接著分散她的注意力,問道:“小熙要不要見見他?他真的急壞了。”
她知道小熙從小就喜歡她的軒哥哥,如果她能答應見他,說不定她心情就會好很多。
“不見……我不要見他……。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很嚇人……”尹亦熙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他有楚楚了……他不是真的想見我……”
李阿姨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在發生車禍前的那一個月時間裏,小熙天天都不開心。
她真想抽自己嘴巴,小熙住院已經一個星期了,自尹家出事以來,小熙天天這樣痛苦,那個人一直找她問小熙的下落,但小熙堅決不見他,原來真的是有別的原因的。
尹亦熙像被打開了開關的木偶一樣活了過來,她嘴裏不停念叨著:“不要見……,不要見……,我要爸爸媽媽……我隻想見爸爸媽媽……”
“不要!”聽到尹亦熙念叨的話,李阿姨知道事情不妙,趕緊大叫一聲往前衝去。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尹亦熙最後隻輕輕說了一句:“但是——爸媽已經被我害死了。”就義無反顧地撐住兩邊的窗台跳了下去。
“小熙——!”李阿姨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地慘呼,飛撲到窗邊,隻來得及看到尹亦熙的長發消失在窗外。
那一瞬間,李阿姨覺得自己要暈過去,但是並沒有,她腦袋發昏,耳朵隆隆作響地撲倒在窗台上時很清晰地聽到布料被撕裂的聲音。
心中驟然升起的念頭讓她不可置信地強撐著探出身子往窗下望去——小熙果然被掛在窗外!那一聲布料撕裂的聲音是她的病號服發出的。
她被窗戶下麵為安放空調外機而裝的空支架掛住了後背的衣服,幸好醫院的病號服結實耐用,驟然承受一個人的體重居然隻是被撕開一道口子,不過誰也不能保證衣服能支撐多久。
李阿姨欣喜若狂!
她一邊不顧危險,探出大半個身子費勁地抓住了尹亦熙肩膀上的衣服,一邊又哭又笑地語無倫次地說道:“小熙,小熙,我抓住你了,你不要害怕!你等阿姨喊人!你不要亂動!阿姨喊救命!救命——!來人哪——!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