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僅是一把殺豬的刀，在改變四季輪回的時候，還在不斷地改變每個人，改變每個人在不同的時間裏不同的境遇。剛才還傲慢得就跟他是所有人的親爹一樣的張副主任，恐怕他自己也不曾料到，轉眼之間，就雙手抱著頭，蜷縮在地上，嘴裏直哼哼。他所發出的那種哼哼聲，和我小時候在農村聽到的老母豬在夜裏發出的哼哼聲幾乎一致，音頻和韻律也很一致，似乎很有節奏感。
站在門外的服務員聽到包廂裏的動靜，推門進來一看，剛剛還好好坐在座位上的客人怎麼就躺在地上了，她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稍微鎮靜後，立即取下掛在牆上的電話，對著話筒說了三個字：快報警。
曹山東從褲子口袋裏掏出警官證往桌上一拍，氣呼呼地說，報什麼警，老子就是警察。
服務員嚇得一激靈，轉身閃了。
曹山東拖開椅子，站了起來，然後俯下身去，拉了拉張副主任。說，老張，你沒事吧？
張副主任依然蜷縮著沒動，含混不清的應了句:臥槽。
我很理解他現在的心情，他很有可能一直還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小樣，為什麼？你反思反思吧。我想，如果這時候他身邊要有一本我小時候看過的《十萬個為什麼》，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撿起來翻一翻，查一查，找找答案。
因為前麵的一杯酒已經敬了土地爺，我麵前的酒杯依然是空的。我舉起酒杯，示意小四給我加滿了酒，然後一飲而盡，又看了看蜷縮在地上的張副主任。說，小五子你和小四辛苦一下，把張主任送到小曾那裏，如果他沒什麼事的話，你們就直接回工地。
小五子說聲好的，然後就和小四一左一右將張副主任架了出去。
曹山東似乎有些惱怒，但又不好發著，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一言不發的收起他拍在桌上的警官證，跟在小五子他們後麵出去了。我估計，他應該是陪著一道去小曾的診所。
一直在默默看著這一切的阿葉說，他不會生氣吧？
我說，誰會生氣？
阿葉說，曹山東啊。又有些埋怨我們說，你們怎麼就那麼衝動呢？
阿三說，誰叫他喊來的什麼張主任那麼屌，活該。
我說，曹山東是不會生氣的，即使生氣也是他自找的，明天就好了。說完又舉起杯子對華子說，給我加上，本來我們好好的給小五子接風，他非要來湊熱鬧，來，我們繼續。接著又讓阿三喊服務員進來將多出來的座位和餐具撤掉。
曹山東幾個人一走，我感覺好像剛才什麼事也沒有一樣，心情也立即回暖。看阿葉麵前的杯子空了，又離開自己的座位，繞到阿葉的身後，拿過飲料替阿葉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