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楔子(1 / 2)

九月的風,已經沒有了屬於夏的熱氣。秋後秋後,現在還正值金秋,可刑場上卻已經圍滿了人,似乎在等待著又一批大好頭顱被收割。

祝鳶雙手被縛,跪伏在刑場之上,泣不成聲,“大哥二哥……我,我對不起你們……我真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高祖時的太子楚衍十年前就已經被現如今的武帝,當初的睿王借勤王之名斬殺,上月,容府幺女、宮內女官祝鳶在鬥花宴上直斥武帝,並稱自己是當年太子的親生女兒。

武帝勃然大怒,當場將其收押,容府二子為其說情,卻被武帝直指窩藏逃犯多年,共同關押。

容家被判滿門抄斬,隻容望安因常年在外遊醫暫時保了一條命,現在也正被大範圍通緝,也不知有沒有得到他們遞出的消息留在外地避禍。

容纓的眼眸豔麗依舊,斜掠著飛過來看定了滿臉淚痕的祝鳶。

臨行刑前,他竟然還在笑。

他笑得穠豔動人媚態橫生,仿似這裏不是刑場,而是他呆慣了的戲園子,而他待會兒需受的不是三千六百刀的淩遲,而是隻要揚揚水袖唱段曲子就可以回到他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家,看容華在院子裏滿滿鋪了一架的薔薇底下懶懶散散地和容望安下棋。

祝鳶盯著她二哥一雙細長風流的狹眸,撲簌簌掉眼淚。

她的二哥,是沂京最出名的美人。

男扮女裝上台亮嗓,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兒爭著搶著隻要他一襲水袖。他風流浪蕩成了習慣,向來覺得女人隻分兩類。一類是青樓楚館的窯姐兒,萬花叢中過依舊能片葉不沾,另一類則是沂京裏的千金大小姐們,一旦碰上便是麻煩。

所以他對待女人的態度也便是要麼敷衍要麼躲開。

隻有對她這個妹妹,他的態度就好像是伺弄一株名貴的花草。不懂怎樣最好,卻總是願意把最好的東西都悉數奉上。

祝鳶咬著下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最後卻也是因為她,因為她內心的偏執和愚蠢,斷送了她二哥的命,斷送了王府的未來,斷送了……她過往二十年所得到的所有幸福。

還有大哥……

祝鳶看著跪在她身側閉目不語,卻依舊氣質從容的容華,喉嚨口好像堵了一團棉花。

作為府裏長兄,少年失恃,而後失怙,相比於慈愛寬厚,容華認為嚴厲冷峻更適合用來培養家裏的弟弟們。弟弟們稍做了錯事最少也是一頓板子,更不用提時常有的訓責。

可就是這樣的容華,這樣的大哥,卻在她不管做了什麼錯事的情況下都不會對她有所嗬斥,或是在之後對她過多苛求。

他向來認為女孩子要嬌養,所以他樂意為她鋪墊好一切,在她身後替她撐腰。

但是她犯的錯實在是太多了,她這次犯的錯,實在是太大了……

祝鳶衝兩人重重磕頭,痛哭流涕,“我錯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是我欠你們容家兩條人命,我,我……對不起!對不起……”

容華默然,並未睜開眼。

容家最烈火烹油也是最岌岌可危的一代,終究是敗在了他手上。

隻能盼著……隻能盼著……

他輕輕地、長長地歎了口氣。

“報——”

突然刑場外有人高喊,容纓一眼望去,霍然變色。而那高聲報信之人已小跑至跟前,身後是一列禦林軍,中間簇擁著的、綁著雙手的、了無生氣的……

“報!容氏幺子容望安已被捉拿並斬殺,聖旨已下,與三位人犯同罪……屍體也同被淩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