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子茗感到一種巨大的恐慌從心底升騰而起，她不由自主地雙腿發軟，她懷裏那個小童卻隻是不解地問她“姑姑，你怎麼了？”
她把他摟緊，手上用力，靈璃子便癱軟在她懷裏，他心口那那棵火樹也如失去生機般，漸漸收斂了蔓延的枝幹，靈子茗心下一鬆，緩緩呼出一口氣。
她摸索到自己腰間那把篆銀勾絲的匕首，抽出，伸出右手來，看著自己蒼白的手腕，那裏一條青色的脈搏正緩緩跳動，她忽然用力劃開一個大口子，鮮紅的血如決堤之水汩汩地流了出來。
靈子茗把它盡數滴到一個血玉色的碗裏，待碗再盛不下時，才止了手，她隻輕輕一劃，雙手便結了痂。
她端著那一碗血到小童鼻前，輕輕煽動，小童皺起鼻子猛吸一口，似聞到了什麼奇珍異味，臉上顯出一種別樣的滿足來，忽得睜出一雙死寂的眼來，裏麵黑洞洞的什麼也沒有，隻映出眼前一碗血色，他徑直端起碗，把那血水一飲而盡。
血玉碗在月光下閃出幽冷的光，小童喝得太急，直仰頭把碗底朝上揚去，血水從他腮邊漏出許多，待把碗中鮮血舔舐幹淨，他掙脫著要脫開靈子茗的雙手去舔舐掉到地上的血滴。
血玉碗被他揮到一邊，碗口一棱幽光映出一旁錦瑟木訥的臉，她的眼睛大睜著，直直看著這個稚嫩小童發狂喝人血的駭人場景，卻沒有一絲旁的神情，如被抽去了靈魂一般。
靈子茗緊緊抱住她懷裏發狂的小童，看他狂亂的四處亂嗅，她把手腕伸到他麵前，靈璃子剛想咬，嗅到她的味道，馬上把頭埋到她的臂彎，緊緊抱著自己的頭。
靈子茗能感到他的臉頰在她的胳膊下顫抖抽搐，他一定不想她看到他自己現在的樣子，想想，靈子茗抬起頭來，不再看他。
她無意識地盯著前方一棵老槐樹，它的葉子都禿完了，隻有一節扭曲的枝幹，沒有什麼看頭，但是她卻記得它以前是有怎樣盛大的一個樹冠，開花時，她很遠就能聞到它的香味。
靈子茗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一點濕潤，她向來不是個戀舊的人，隻是此情此景，難免不會讓她想到一些過去的事，她伸手輕撫小童的頭發，一手順著他的背輕拍，眼睛慢慢地帶上了溫柔，不管如何，她總是要讓他活的。
“一個將死之人，何必這般費心？”，有冷風襲來，裹來清冷之聲音，並不比正肆虐在場中的寒風有多少溫度，靈子茗抬眼看去，是一個青衫落拓的男子，此時正遙遙立在一欄水榭之上，麵容清雋，氣格清朗，她的瞳孔忽得放大。
眼前這人的麵容，她在午夜夢回時描摹過，在茶餘飯後回味過，她想她此生都不會忘記這張臉，靈子茗瞧著，她的眼淚便撲簌簌地往下掉。
男子看她神情，卻是厭惡地側過臉去，語氣冷冽如在肆虐的寒風，“姐姐，你可是認錯了人？”
靈子茗抬袖搽搽眼淚，再看過去時已經換了一副神色，她雙眼如過淬過毒的針芒，咄咄逼視著男子，一張黃麵皮糊在臉上，本是普通麵容，卻因那雙怨毒的眼牽動神色，多了一絲異色。
她有雙極漂亮的眼，澄明透亮，這樣的眼，無論怎樣都是好看的，即使她怨恨地看著你。
男子他看她滿是恨意的眼，眼睛先是一亮接著微微一沉，他垂眸遮住視線，不再看她，嘴裏卻是輕笑出聲，“姐姐現在可能傷我？”
聞言，靈子茗微低了頭，她看見自己手腕上剛放過血的那條疤痕，隱隱可見鮮紅的血在下麵湧動，不安分地想要從那細微的縫隙處奔湧而出，不說現在的她就是平日的她要想傷他也是不能的。
她眸光微暗，捏緊了手中拳頭，裏麵她的指甲深深陷入肉裏，靈子茗狠狠地看一眼男子身下翻飛的半闕青衫，暗自咬牙，她總是要殺了他的，總有一天……
輕呼一口氣，再抬首時，靈子茗已是笑彎了眼睛，因著剛才流過淚，她一笑眼睛裏便蕩出一水兒的微瀾，更顯水亮，像極了男子曾養過的一隻叫布穀的小虎，兩眼水汪汪的，似兩泡澄明的湖子，他瞧著，心裏便覺心裏哀傷。
靈子茗戲謔地問他，“沐晉楠，你在這王宮做甚”，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半點不似方才恨意滔天的模樣，沐晉楠不語，隻緊盯著她的一雙透亮的眼，他能看見那裏麵她壓製在心底深處的恨意。
他有多愛那人，便有多恨他吧，一個男子若是得到他愛慕之人最極致的一種情感，無論是什麼，他亦是滿足的，隻是他總有些不甘。
“我知道你在找什麼，可是跟著這個小宮女，你以為能找得到嗎？”沐晉楠把手伸向錦繡胸前，餘光裏他看見靈子茗看他的神色忽得變得莫測起來，他嗤笑一聲，“自作聰明，其實愚不可及，你看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