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晚風總比北方濕了些。
喬夢站在窗邊,望著北方出神。
“玉蓮姐,媽媽叫我把披風給你。”小桃拿著披風,為她披上。
喬夢卻摘下披風,轉身披在小桃身上,淡淡道:“不礙事,回鶻那邊風比長安烈多了,倒是你披著點吧。”
小桃覺得風有些涼,下意識裹緊披風,低聲道:“謝謝玉蓮姐,”頓了頓又道,“媽媽說一會要來貴客,讓玉蓮姐準備準備。”
喬夢點點頭,無言。
這是喬夢在秋月坊的第四年,被賣到這裏時給的名字叫玉蓮。
喬夢自幼又在回鶻長大,會跳胡旋舞,在回鶻時也被老師讚揚過“喬夢一舞可驚鴻”,到了秋月坊更是一舞驚天下,三年前一舞名動長安城。
但是她想回回鶻,無時無刻都在想。
喬夢是秋月坊的頭牌,輕易是不舞的。今天能讓她上台表演,那這位大人地位的尊貴極了。
換上舞衣,據說這舞衣是仿宮裏頭楊貴妃的霓裳羽衣,裙擺七層,紅白相交,領口袖口裙擺是狐狸絨和天鵝毛,胡旋舞總有一段轉圈的動作,穿著這舞衣跳起來,真似天上的仙子下凡。
走進包廂,那大人坐在屏風後麵,喬夢看不到他,便對屏風輕輕施禮:“奴家玉蓮,謝謝大人捧場。”
“不必了,快跳吧。”
喬夢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奏樂了。
踮腳,勾腿,前橋,一步一步,喬夢滿腦子都是回鶻,跳的雖有些漫不經心,卻多了幾分慵懶美。
曲到高潮,正是舞到高潮的時候,包廂的門被猛地推開,喬夢迎麵而來的是竟一杯酒,猝不及防。
那潑酒的是個小姑娘,她怒聲道:“哥哥你又跑出來把嫂子一個人留在家裏了!就是這個賤人勾引的你嗎?”
屏風被推開了,原來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
那白衣公子起了身,走近小姑娘道:“你看好了再說,哥哥可沒有被勾引!”
“那你?”小姑娘瞧見了坐著的青衣公子,一臉驚喜,“啊,連王哥哥回來了。”
連王?那個僅憑一己之力擊退匈奴的連王?
喬夢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果然是人生贏家啊,長的還這麼好看,穿青衣都是一番風味。
似乎察覺到喬夢的目光,連王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他右眼下有淚痣,好不妖媚。
“阿蝶,快給人家道歉。”
喬夢這才回過神,連連搖頭,“不用了,玉蓮隻是一介娼妓。”
“那你退下吧,”白衣公子頷首。“記得不要把今天所見所聞說出去。”
“玉蓮明白。”
那便是,她和他的初遇了。
“是個人都知道,這大唐朝是要完了,”他漫不經心的玩著扇子,“你那連王,能不能回來都是個問題,何必呢?”
喬夢臥在座下,雙腿怕是斷了,眸中透出恨意,她冷冷道:“岑錦華你聽著,我就是死,也不會做你妾室,為你跳舞。”
“就算你那連王回不來了?”岑錦華一襲白衣依舊,淡淡笑著,“我就不懂了,同樣是做妾,你怎麼就心甘情願做他的妾?”
“你,沒資格和他相提並論!”喬夢眯著眸子,臉上蒼白的不見一絲血色,她在等她在托,他一定會回來的。
“嗬。”岑錦華笑了,“來人,帶喬夫人下去養傷,關注點前線戰報。”說罷他起身,貼近喬夢的耳旁,道:“我等著你腿上痊愈那天。”
腳步聲漸漸遠去,喬夢清麗的臉上,滿是淚珠。
岑錦華,就是當年那個白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