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禮尚往來(1 / 3)

隴西

黃沙莽莽,殘陽如血,酒泉城外的高崗上,立著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人,身著一領藍色圓領袍,腰上別著兩根精鋼打製的判官筆,在荒漠裏格外顯眼,他臉色蒼白,瘦骨嶙峋,長臉上聳立著高顴骨,俗話說他是屬螃蟹的,骨頭包在肉外麵,醜的像鬼一樣,行動也如鬼一般神出鬼沒,他在這一帶已活動了半個月竟沒人發現,此地的山川河流關隘要塞城內的風俗人情軍備力量都被他打探的一清二楚,他把寫著重要信息的絹帛塞進竹筒裏綁在鷂子腿上,振臂一揮,這鷂子便會在青雲之上掠過西北大地,個把時辰後就會落到韓徹的手臂上,此時韓徹正率領兩萬大軍,曉行夜宿,往隴西趕來。

到了酒泉城外,韓徹就命大軍駐紮在城外五裏處的小樹林裏,寒冬臘月,荒漠上終日刮著淩冽的西北風,前一天這裏剛落過一場雪,今日天寒地凍,小樹林裏既可以避風又可以就地取柴,三萬大軍安營紮寨,壘鍋砌灶,響動當然不小,入夜後,兵士們旅途勞頓都沉沉的睡下了,營地裏鼾聲四起,營地四周荒原狼對著月亮此起彼伏的嚎叫,隻中軍帳中還亮著昏黃的光。

“明日我帶步兵先打頭陣”一個粗獷的嗓音響起,說話的人是左將軍秦虎,他身材健碩肥胖,黑臉上生著濃密的絡腮胡,善用雙錘,曾經是綠林好漢,在黃河一帶頗有威名。

“明日不需你打頭陣,林副將去便可”韓徹道,他身著光明鎧,鎧甲外麵還罩著紅披風,在長安城他寬袍大袖文質彬彬,在大西北他又金戈鐵馬威風凜凜,兩種如此矛盾的氣質在他身上竟能和諧的統一,他口中的林副將便是林奈,十五歲,湘西人,短小精悍,皮膚黝黑,敏捷如豹子,靈巧如猿猴,有耐力,能走長路,能扛餓,十二歲就打遍了他們城裏同齡的少年,人稱小老幺,去年韓徹征苗匪的時候得到的人才,現在有意要提拔他。

秦虎不同意,因為林奈雖然強悍卻從沒參加過戰爭,紙上談兵的道理即使粗野如他也不會不知,林奈自己也顯然沒想到韓徹會如此安排,對戰爭他一無所知,有些心裏沒底。

“隻許輸不許贏,這樣也沒把握嗎?”韓徹笑問道,他深知好的戰士隻能從戰場上學習戰爭而不是書本上,從血與痛中得來的經驗一輩子也不會忘。

眾人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頭陣不過是個佯攻罷了,與眾人情緒起伏一驚一乍不同的是右將軍衛清河,他隻是神情淡然的倚在榻上,似乎覺得這種軍事會議索然無味,自顧自的擺弄著自己的玉笛,他正在創造一首新曲子,因為缺少靈感,總是不能令自己滿意。

第二天林奈帥三千人馬去城下宣戰,跟突厥兵交戰後按計劃佯裝失敗,四散奔逃,突厥兵以為自己贏了,高高興興回城去了。

半夜,韓徹命大軍留下營寨旗幟轉移到附近的山坳裏,兵士大多是韓徹的老部下,了解他的脾性,雖然極不情願冒著嚴寒半夜轉移,但也沒有過多怨言。

韓徹派秦虎帥五千步兵去小樹林左後方的高崗上紮營,命衛清河帥五千輕騎去小樹林後方山坳紮營,自己坐鎮中軍。

各路人馬皆馬摘鑾鈴,蹄包棕皮,悄無聲息的去到指定地點,約定鑼響為號,夾攻小樹林。

寒冬臘月,西北風一刻也不停,小樹林裏的旗幟帳篷被風吹的呼呼作響,士兵們都縮在冰冷的鎧甲裏瑟瑟發抖,聽著遠處城裏飄出的琵琶與羌笛都覺得沒有家鄉的琵琶和古琴好聽,等到第二天午時,小樹林忽然著火了,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吞噬著韓軍留下的營地,兵士們望著大火都唏噓不已,若不是趁早轉移出來,現在恐怕都烤焦了,這時城門忽然打開,突厥兵猶如決堤洪水奔湧而出,喊聲震天的衝向小樹林。

“好一招火攻,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韓徹笑道,命兵士鳴鑼,三路人馬齊出,包圍了突厥兵,韓軍倏忽而至猶如天降,突厥兵驚慌失措,頓時亂了章法,前麵是火海後麵是韓軍,突厥兵猶如籠中之鳥,甕中之鱉,韓軍士氣高漲,勢如破竹,戰爭一直從午時殺到末時,殺得敵軍全軍覆沒,當晚就進駐了酒泉城。

夜空經過了大雪的清洗格外清朗,月亮又圓又亮像個玉盤懸在空中,整座城都沉浸在冰冷的清輝中,韓徹走出了飲宴的廳堂,身後傳來兵士們的喧鬧聲,熱烈的氣氛似乎要融化掉酒泉城的雪,他因為要保持清醒所以酒一直飲的很少,況且隻要秦虎在,宴會就不會冷場,他總是喝到最後的那一個沒人能把他放倒。

空曠的長街隻有他一個,不禁有些寥落,他想起了林家小姐,今年應該十五歲了,想到她就覺得內心很寂寞,他本是安靜的人,心總是很充實,不知何時卻好像少了一塊,權利,金錢,勝利都填不滿它,或許愛情方麵的缺口隻能由愛情來填吧,心裏既甜蜜又悵然若失。

一陣清幽的笛音飄了過來,令長街顯得更加寥落,聲音極其輕柔,曲調綿軟纏綿,寂寥的心瞬間寬慰不少,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他循著笛音走上了城中最高的樓閣,衛清河白衣飄飄,臨風而立,他是長安城最有才華的音樂家,卻生活在行伍,每次譜的新曲都會為藝妓們爭相傳唱,人們驚豔於他的天才,津津樂道於他的花邊新聞,卻不知他的靈感常常來自殺人,殺不同的人,來自極端的血腥,他用最暴虐的手段來創造最溫柔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