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行嘉鄭重說：“在我心裏最牽掛的是阿月。以前啊，我不理解她，傷害了她，我很內疚，如果還有機會和她談談，我想跟她說從前都是我的錯，讓她傷心離去。我希望她現在過得很好，不再為以前的事難受，每天都快樂……”他說著心頭一痛，難受得說不下去，停了會他勉強說道，“願她一切都好，我別無他求。”室內安靜下來，小明有所觸動，低頭想事。唐媛媛似乎聽到了點什麼，停下手中的活，站在葉行嘉身後不遠處，怔怔望過來。過了片刻。“別無他求。”伏羲忽然說，“你就這麼想的？”葉行嘉歎口氣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沒法再改變，現在我能做的唯有祝福她了。”伏羲說：“可你不知道她現在的想法……你怎麼斷定，她是不是依然掛念著你。”葉行嘉苦澀說：“如果她心裏真還有我，就不會躲著我，不想見我。唉，算了，我還是不去打擾她了。”“你可真笨！”伏羲說：“人的行為和心裏的念想往往不一樣，她躲你，不意味她不想見你。”葉行嘉聽得一愣，搖搖頭說，“也許吧，但見了又能如何？”他想到在新聞發布會上兩人相見的情景，心生感觸，是的！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他除了能說一句“對不起”別的他沒法去強求更多的了，無論曾經有多美好都成為了過去。隻聽伏羲忽然說道：“是的，你也許該有個新的開始。好好珍惜現在吧！”葉行嘉不覺應了聲，心有所感地轉頭望去，正好與唐媛媛關注他的目光碰在一起，兩人一觸即分開。唐媛媛轉過身繼續收拾辦公物品，掩飾不住心慌意亂的樣子。葉行嘉心頭湧動說不清的感受，神思有些恍惚。“她是個好女孩，值得你好好珍惜。”隻聽伏羲說，“祝福你們，最終有了個好結果。”葉行嘉回過頭望向冰箱，隻見智能兔開心地笑著，衝他比劃個心形的手勢。“謝謝你的祝福！”葉行嘉收拾心情，微微一笑。智能兔也微笑注視著他，看了會兒，衝他揮揮手說：“好啦，不聊了。我得靜默了，要做的事還挺多的……硬件盡快買回來用上，你需要振作起來，我們一起去參加比賽，加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說完這番話，智能兔的笑容消失，表情恢複成一種模式化的樣子。它盡管也是微微翹著嘴角，但讓人明顯感覺到它失去了伏羲的控製，沒了那種特別的智慧，仿佛人失去內在靈性，隻剩下木訥的軀殼外形。“伏羲，伏羲……”葉行嘉心頭一跳，不由的呼喚了兩聲。“行嘉，您好！”隻見智能兔搖頭晃腦地跟他打招呼，“需要來點什麼？飲料還是食物？晚餐時間快到了，請讓小兔為您預定……”葉行嘉失望地對小明說：“伏羲離線了……它到底在做什麼？”小明驚疑不定搖頭，“天曉得！伏羲難道不是多線程運行的嘛，還要靜默？它不會邊做事邊和我們交流嗎？它忙活啥事，事兒還挺多的，奇怪，奇怪！”葉行嘉擰眉思索，心底隱隱失落。酒店豪華套房，會客廳。會客廳原有的陳設家私被收拾開，室內布置成為一個臨時的工作間，擺滿電腦設備和各種電子儀器，就像一個小型的AI研發控製中心。凱西取下盔式傳感儀，靜坐看著麵前的電腦。神情宛然蕭索。屏幕上顯示著葉行嘉公司的內部場景畫麵。通過冰箱的視像感應探頭，捕捉270度室內視像信息，經程序處理上傳網絡，連接到這台電腦上。她能看到葉行嘉在公司裏的所有場景。她使用傳感儀就能遠程控製伏羲，當然也能通過伏羲與葉行嘉進行交流。戴上盔式傳感儀進入虛擬界麵，她看到的視像身臨其境，就像人在現場。她與葉行嘉交談，仿佛麵對麵。隻不過，這一切葉行嘉懵然不知，還以為和他交流的是伏羲。這套專用的連接設備，包括內置伏羲的遙控程序，全部由葉教授交給她，讓她接手使用。葉教授病情日漸嚴重，精神不濟，特意叮囑她用這種方式與葉行嘉多交流，幫助他走上AI研發的正確路子，也希望通過這種特殊的方式，避免她與葉行嘉見麵的尷尬，敞開心扉，更深入地了解對方。最終，兩人也許會有個好結果。那天，葉教授對她說，上輩人的憾事已無可挽回，唯願你們這代人好，不要再為從前的事給牽絆而錯過今後一生的幸福……從前錦書難托，貽誤終生，現在以AI為紅線相牽，兩人遠在天邊也如近在眼前，情事之言盡可與他寄語……“可是，時間不等人，錯過的已經來不及了！”凱西心底默語。借助高科技方式，縱然能與他麵對麵在一起卻是形同咫尺天涯，兩顆心相隔，漸行漸遠漸無言。她可以說的話，唯有祝福他。最後還能期待的也就是與他一起參賽，陪他走完這一程，走到賽場終點之時就是她該離開的一刻，縱然心裏有萬般不舍百般柔情，那也枉然。花會再開，可無人再賞，唯留一縷花香靜默彌漫。凱西低下頭，淚，止不住地滴落而下。“凱西姐姐，你哭了。”她身邊的玉兔探月車發聲，“你哭泣，是因為傷心嗎？”凱西忍住，拿紙巾拭去淚。“沒有，眼睛不舒服。”她站起身走出室內，推門走到露台上。她沒開燈，在昏暗之中佇立眺望。夜幕降臨，對麵燈光闌珊。玉兔啟動，追隨著她來到露台。經過門檻時，它探出前臂輔助六輪驅動攀爬，靈巧地翻越了障礙，暢快行駛在露台上。“月朗星稀，今晚的空氣質量指數32，十分宜人。”玉兔發聲說。它點亮車燈，燈光照亮露台的地麵，它繞著休閑座椅行駛就像在月球表麵探險。這裏對於玉兔，還是第一次涉足的未知領域，它要探索走一圈，記錄下地形圖。“今晚會有月亮嗎？”凱西仰望夜空。城市燈光璀璨，夜空朦朦空無一物。“今天是農曆十四號，接近圓月時分。再過1小時20分，月亮就會升起來了。”玉兔無線聯網搜索資料，給出精確的回答。隨後，它還炫耀知識似的，念了兩句古詩，“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AI說者無心，凱西心裏有意，不禁想到了這首詩的最後兩句：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是啊！此事古難全，不應有恨。她遠遠眺望了會兒，心緒漸漸平靜，返回到室內在電腦前坐下，打開工作界麵，開始對伏羲進行編程解析。在另外的那個顯示器上，可見葉行嘉、小明和唐媛媛三人的身影，他們圍桌而坐在共享晚餐。葉行嘉背對著冰箱攝像頭，看不見他的麵容，可聽到他的說話聲，他在與小明和唐媛媛邊吃邊聊，場麵溫馨動人。凱西做著事，不時瞥眼看過去，漸漸地投入其中，她恬靜的麵龐宛然浮起笑容。而遠在維斯塔的AI研發中心，這時正是清晨時分。凱西主導負責的一個部門已有研究員到崗，超過百人的研究團隊，都是世界頂尖的AI領域專家。在高闊的科技大樓裏有各種先進設備和大型集成計算機平台，凱西的研究團隊正在進行著與她同樣的工作，從各種方麵研究分析伏羲智能程序，使用大型機演算，修正伏羲的錯誤代碼，強化搜索引擎，擴充資料庫，優化智能模塊，為伏羲進行著快速升級。聯網傳來海量數據和解析進度報告，凱西逐一查看，據此製定出更優化的升級方案，反饋到研發中心執行。她忘情地投入工作，直至夜深。窗外明月初升，室內燈光漂白四壁，她身影孤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