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凱西的目光徐徐落在葉行嘉身上，停頓了會兒，她輕聲說道。笑容依舊，平淡而理性，宛若天邊明月的光華清冷而恒定。“你好……”葉行嘉聽到自己發出苦澀的聲音，“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他感受著她的灼灼目光，心頭縱然有千言萬語也枉然，最終他隻道出這樣平淡的一句問候，仿佛烈火燃盡後感受到更深刻的冷冽。“是啊，好久不見！”凱西保持著笑容儀態，向他伸出手，就像與別的人那樣要與他禮貌握手。不驚，不急，一切過往都淡然了的樣子，無波無瀾。她素手芊芊，手指茭白修廋，葉行嘉探手握住，玉潤的指甲尖尖摩挲在他掌心，微微有點涼。觸電般似的，他輕輕一握即鬆開手，“恭喜你……歡迎你回來。”“謝謝！”她柔聲說，“葉先生，也歡迎你帶團隊來參加智能機器人比賽，施展你的才華。我相信，在賽場上你將成為我的勁敵，是我需要努力才能戰勝的對手。”葉行嘉聽到這句熟悉於心的話頓時發怔。恍然從前，他與她在大學生AI競賽場上初次見麵那會，她就是這樣對他說的。她與他帶著各自的團隊闖入決賽，雙方強強相遇，是勁敵，也是相互敬佩的對手。流光仿佛流轉，又再次回到了從前。物是人非事事休，看似輪回重現，可一切又是那麼的不一樣了。葉行嘉心痛難言，他唯有點點頭，往前走了兩步，在與凱西擦肩而過之時，他低聲說道：“對不起！”聲音低沉若有若無，世界之大，除了她無人能聆聽。他與她交錯而過，她佇立在萬眾矚目之處，而他獨自走向人群之外，身影消失不見。人群熱鬧依舊，誰也不知道剛才短短一瞬間發生了什麼事。繁華總歸要褪去。新聞發布會過後，凱西獨自坐在酒店房間裏沉思久久。看上起，她疲憊極了，仿佛走完跋山涉水遠途的旅人，用盡了所有的氣力，心悴而神枯，失去了台上那般攝人心魂的芳華。詹妮在電腦上看現場報道重播，看到後來見攝像無意中拍到了這樣一個畫麵：凱西與葉行嘉擦肩而過，在熱鬧的人群中。這個場景本來很普通，在人來人往的城市中每天不知要發生過多少回，但這個被隨意抓拍下來的畫麵，卻觸動了詹妮。她反複看了幾次，把畫麵定格在兩人分開的一刹那，隻見男人神情寥落，女人微笑著但雙眉迷惘淒楚，就若一對為情而傷經過世事滄桑的戀人。她和他是相愛的，但最終卻沒走在一起。憂傷彌漫，卻又強顏歡笑……背景上那些璀璨閃爍的點點燈光，為兩人荒蕪的孤寂平添了注腳。詹妮歎氣，她坐到凱西身邊說：“我明白了，凱西小姐，你這次回來不是複仇，而是為了化解父母輩的恩怨。你做的一切事都想著葉行嘉，為他好。”凱西顫動一下，抿著失去血色的嘴唇。“從來到的那天起，你就關注著他，他的一舉一動都讓你牽掛，使你心憂神慮。”詹妮輕聲說，“你在暗中守護著他，為他付出，為他辦事，是吧？你策劃的所謂‘捕獵計劃’其實是想引導他走上一條大道，讓他在事業上大展宏圖，實現追尋多年的夢想。AI大賽是專門為他籌備的，對不對？”凱西沒有應聲，但朦朦眼眸流露了她的內心。在此刻，睿智冷靜的她失去了以往強勢的偽裝，盡顯女人為情所困的脆弱之態，淒楚彷徨無助，令人心顫。詹妮問：“為什麼你不跟他坦誠相談？告訴他，你心裏的真實想法，跟他說，你不願父母的遺憾之事在你們身上重演，愛恨糾纏那麼多年，該終結了，你們應該有個新的開始。”凱西緩緩搖頭，“有些事說不清道不盡，我憑心去做就是。”“你太委屈自個了，他未必明白你的心。”詹妮不禁歎喟，“他現在可能還會恨你，以為你設計騙了他父親的財產，擅自做主與你母親列在一起創辦基金，他未必理解其中的意義。”“該明白的總會明白……”凱西虛弱說道，“不理解，也隨他了。”詹妮說：“如果你礙於自尊心，我願意替你去跟他談談，否則誤會隻會越來越深。”“不了，別去。”凱西拉住詹妮的手，“我和他不存在誤會，以前有過，但現在……我能感覺到，他對我的心意，給他點時間，我想他會明白的。”停頓了下，她接著說：“其實見到他，一切都釋然了，今天我已經知足。我知道，在這五年的等待，他也為我付出了許多。”詹妮聽了心頭不由酸楚。隻見凱西微微一笑，又說：“他應該有更好的選擇，我不想強迫他。以前我這樣做過，錯了，我不會再錯第二次。”她的笑在欣喜中泛著苦澀。是的，咖啡屋裏的那首歌很美：“鮮花雖會凋謝，但會為你再開。”她轉頭望向落地窗外。漸漸的，她沉下難受的心緒，在思海中想象著在將來的那美好一刻，她和他站在賽場上，相視對望，一切盡在不言中。“你怎麼看？”柏炣關閉電視新聞報道，轉頭問嚴鴻，“智能機器人比賽，這有意思嗎？”嚴鴻躊躇了下說：“如果比賽由科學院協辦，倒是有一定的價值，尤其還能得到維斯塔公司的商業支持，當中利益不小，我想很多做AI開發的小公司都十分渴求這種機會。”言下之意就是比賽會成為小公司追逐的熱門，而像BAT這樣的大企業就沒必要去湊熱鬧了。柏炣搖頭不已，不讚同他的觀點。“老板，你打算派技術團隊去參賽？”嚴鴻驚訝問。“要重視。”柏炣若有所思地說，“這裏頭隱藏著三個別有意思的問號。維斯塔為什麼涉及這事？凱西在當中起到什麼作用？她有什麼目的？”頓了頓，他看似自言自語地說，“我不喜歡這種超出控製的意外之事。”“老板，你吩咐，我去辦妥。”嚴鴻瞧出端倪，果斷承攬下任務。柏炣思索片刻，說道：“我們得用最優秀的人，最好的條件，做最出色的AI，以BAT的名義組建一個參賽團隊，一定要進入決賽三甲。這事你負責去辦……還有傑西。”嚴鴻點頭，“好的，老板。”聽到傑西的名字，他微微皺了下眉。“還有……”柏炣叫住正要離開辦公室的嚴鴻，補充說，“另外，為了萬無一失，你聯係三四家公司，背後操控他們參賽，別怕花錢，不惜代價，我們以眾合圍之。”他捏攏了手掌形成拳頭。嚴鴻走後，柏炣致電凱西，笑問：“在忙什麼？有空我們一起晚餐。”隻見凱西說：“正要找你呢。晚餐不必了，你肯賞臉現在就過來酒店喝杯清茶。”“客氣了，哈哈！”柏炣大笑說，“是你賞臉才是，我的女神。”掛了電話，他這就前往酒店一會凱西。心頭隱約不安，他嗅到一種危險的信號，凱西所做的事情似乎並非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絕情。AI大賽從另一角度來看，更像是專為葉行嘉這種人量身定製的比賽。拿出各種獎勵資助，給小公司鹹魚翻身的機會，未免也太慷慨了。不管這種事的可能性有多少，他絕不容許意外在他眼皮底下發生。他要探明凱西的意圖。女人的情緒善變，愛恨往往就在一瞬間改變。誰知道她現在又動了什麼心思，在玩什麼花樣？一旦發現凱西對葉行嘉有絲毫袒護的跡象，那就別怪他心狠了，還得使出殺手鐧補刀，絕不能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