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杯……”葉行嘉、傑西、小明和唐媛媛四人舉杯大喊，仰頭一飲而盡。三個啤酒杯和一個茶水杯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悅耳之聲。小龍先生@蝦姑娘的招牌別有情致，他們在店裏圍桌而坐，足有臉盆大的一大盤子紅彤彤的小龍蝦擺上桌，鮮辣熱騰騰，香味四溢彌漫。大家暫時把煩心的事拋之腦後，雙手齊下暢快大吃，開懷痛飲啤酒。仿佛穿梭時空，大夥又回到了大學激情飛揚的舊時光。那會，他們一無所有，但沒什麼太多的憂愁，灑脫不羈，年輕而意氣風發。如今生活再難，那也要笑對明天。把狗屎踩在腳下，仰望太陽。酒過三巡，傑西醉態盎然，他擼著手袖，拍打餐桌。“當時老子火大了，蹭蹭蹭衝到狗總裁的辦公室，飛起一腳踹過去，哐當一下，地動山搖，小靚妹一路追著我嚇了尖叫：‘不要啊，傑西哥，那是我們總裁，不要打他花容月貌的臉……’，狗屁總裁，老子抽得正是這黑心狗雜碎……老子衝了進去，狗總裁見勢不妙腿一軟，想先跪下求饒再背後偷襲插刀，這不便宜那孫子了麼？我二話不說，一招天馬流星拳正中狗肚皮，連接著一招廬山升龍霸，驚天動地轟他娘，這絕技爆發的力量足以逆流廬山大瀑布，別說一個軟骨頭狗總裁，那孫子飛了出去，以頭搶地，摔了個狗吃屎，我正要踏上一腳去結果了狗命，說時遲那時快，老大一把拉住我說：‘傑西，你的升龍霸是有缺陷的，小心血液沸騰逆流。’我冷靜一想，尚不值得為狗總裁付出生命的代價，暫且饒他一條狗命，下次小爺練過再來取他的……呃！狗頭。”傑西噴出一個酒嗝，雙眼朦朧泛光。“厲害！”大家哄笑叫好，又一輪啤酒幹下肚。傑西越發沉醉，雙手軟綿綿比劃著，必殺絕技好似變成了黯然銷魂掌。情花有刺，刺上有毒，他陷在其中掙紮無力，幾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問世間情為何物？“若寒……”最終，傑西伏桌大醉不省人事，追尋夢中人去了。小明也是不勝酒力，坐在椅子上歪歪斜斜，通紅著臉蕩起迷之笑容，嘟囔著：“我的寶貝……冰箱……智能的……”葉行嘉感慨不已，喝下最後一口酒。朦朦間，他隻覺心滿意足啥都不去想，但偏偏心裏空落落的沒安放處。靈魂無根漂泊似的。唐媛媛沒喝酒，吃了個肚脹，滋味美不可言。她見時候差不多了，拿過傑西的車鑰匙，就此送大家回去。她招呼店裏的夥計，把傑西和小明架上麵包車，放在後排酣睡。葉行嘉還勉強能行，自個鑽進副駕駛室，在唐媛媛身旁而坐。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麵包車行走在江上大橋，穿過城市的晚風，駛向夜色遠方那一片點點如星的燈光。“前麵停下。”葉行嘉在車上沉靜了好一會，忽然說，“江邊觀景台那兒，我們歇會。”唐媛媛聽了沒說什麼，她減慢車速，在江岸靠邊停住。葉行嘉醉歪歪地下了車，走到路旁江岸處，在大堤的邊上隨意坐下。路燈的背陰下，他麵對夜黑籠罩的江水，聆聽錢塘江潮湧濤聲。這一段江岸地帶車流稀少，十分幽靜。晚風徐徐，空氣中散發著一陣陣濃鬱的江水潮濕氣息。這裏，卻是葉行嘉的傷心地，多年前刻骨銘心的一幕就發生在這江岸提上。不知不覺中，他居然重返曾經的舊地，眺望江水，一時間他心情激蕩難以自禁。唐媛媛下車跟了過來，在葉行嘉身旁坐下，轉頭看去，見他神情蕭索心情看似十分低落。她打開一聽涼茶，遞給葉行嘉，“喝了解渴。”葉行嘉接過涼茶喝了點，又遞給唐媛媛，忽而說：“你為什麼賣了長發？”“老板給九百，洗剪吹還免費，值了。”唐媛媛微笑。葉行嘉心頭刺痛不由的暗歎一聲，伸手撓撓她的短發：“小湯圓……公司窮得隻剩發財樹、金錢龜，真難為你們了。”唐媛媛說：“沒啥啊，以後會好的，大家在一起挺開心的，窮也開心。”“你以後有什麼打算。”葉行嘉問。“沒怎麼想，現在雖然困難一點但……”“我是說你的事。”葉行嘉目光灼灼看過來，“你個人的事，一直不見你談男朋友。”唐媛媛一怔，低下頭，過了會輕聲說：“嗯，是差不多了，家裏也催我。”“家裏叫你去相親了啊？”葉行嘉猜測問。“嗯，有次吧。”“見了人怎麼樣？”“還行……我小姨介紹的，那人是一個貨車司機，家裏經營個小超市。”唐媛媛側了下臉，耳根子有些發燙。“那不錯啊。”葉行嘉問：“後來呢？”“談不攏，那人對電腦一竅不通，隻會玩手機連連看。”唐媛媛笑而搖頭，反問：“師兄你呢，怎麼打算的？”“哎……我嘛，隨波逐流晃悠成老單身漢了。”葉行嘉看似不經意地說，“如果以後遇不到合適的，不如我兩湊一對，扁擔搭光棍，怎麼樣？我口才一般，不過略懂電腦哈！”“好啊！”唐媛媛抿嘴發笑，順著他的話打趣說，“你跟我回家給我媽看看，如果你不怕。”“怕呢！”葉行嘉歎說，“我一窮二白三精光，誰看得上啊！”“看得上你的女孩多了呢，可你念念不忘一直惦記著阿月……”唐媛媛想說這句話，但她沒說出來，轉而說：“別瞎掰了……我想跟你說個正經事，你得幫幫我。”“沒問題，啥事？”“過些天你陪我去相親，家裏又介紹了一人，我拿不準，你去了給參謀下。”唐媛媛隻覺夜黑甚好，遮掩了一切，讓她能說出這句話。“好，我一定去。”朦朧昏黑之中傳來葉行嘉的聲音。唐媛媛凝滯一下，心底滋味雜陳。她沒說謝謝，不言不語地轉臉遠望江水。一彎新月升起來，在天際雲間隙穿行，忽明忽暗，一點點月色靜美灑落大江遠處盡頭。江麵上隱隱傳來潮波，灰白色一線水浪起伏不定。北宋詩人有首詩曾寫道：“長憶觀潮，滿郭人爭江上望，來疑滄海盡成空……別來幾向夢中看，夢覺尚心寒。”唐媛媛心底悵然無盡，隻感到天地間雖然有著無數的潮汐，但終歸是萬念一覺，夢醒了什麼都不是。葉行嘉也沉默下來，抬頭望過去，他看著江上之月怔怔出神。五年零三個月了吧？時間過得可真快！葉行嘉不禁想，此時此刻，阿月在何處？她在做什麼，在想什麼呢？那晚，大吵一架，她決然轉身離開，就從這裏沿著江堤孤身一直走向遠方，誓不回頭。這些年來，她負氣出走遠去彼岸，音訊全無，絲毫不與他再聯係。她那麼一個倔強的女孩，真的是傷心透了，徹底對他絕望……葉行嘉回想往事頓時心如刀割，痛悔不堪言。江上之月靜美依舊，盈虧流轉，亙古如斯。一想到那傷心的人、痛心的事，無不令他愁腸百結，心頭痛苦無盡。時光流逝也未曾消減半分。“你難受啊？”恍惚間，葉行嘉聽到唐媛媛問。“沒啥！”他收回心神，發現眼角潮濕。他抹了把臉，勉強笑了笑，轉頭望去，但見唐媛媛看著他。在昏暗之中，她一雙眸子透著的關切之意竟是那麼的清晰。他心裏不禁震動，掩飾著說：“我在想……公司以後的發展。做事啊，就像黑夜行走，路很漫長，看不見希望似的。但我想，隻要堅持走下去，天總會亮的。”“我相信你。”唐媛媛垂下臉，輕聲說。葉行嘉頓了頓，又說：“伏羲的完成度還差一點，處在技術瓶頸的後期，我相信它最終能突破智能障礙線，總有一天，它的電子生命意識將覺醒。到那會，就是我們揚眉吐氣的時候。”這話倒不是妄言。今天到BAT公司走一趟，除了受挫吃癟，其實也挺有收獲。柏炣欲重金收買他，無非就是看中了他的AI技術，同樣也看好伏羲的潛力無限。柏炣這人盡管腹厚心黑，但技術不差，眼光還是很犀利。這一點反證了他的想法，給了他更堅定的信心。對於重金誘惑，葉行嘉更看重伏羲的前景。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指著前方說：“錢江潮聞名天下，古往今來引得無數弄潮兒勇搏激流，我們在其中，要做的就是‘競奔不息，永立潮頭’。攻克AI技術，這是我的執念，是一生追求的目標。”唐媛媛柔聲說：“嗯，你一定會成功的。到那時，我們再來這裏聚會。今晚的江月就是見證。”“好！我們再來大吃一頓小龍蝦，暢飲紮啤，不醉不歸……哈哈！”葉行嘉大笑長身而起，他站在大堤上，衝著黑夜高喊，“江月，你給我聽好了，我一定再來的。”麵包車飛馳在夜下之路。車後排座位上，傑西和小明搭手抱成一團，毫不知覺地流著口水在呼呼大睡。葉行嘉打開網易雲音樂，車載音響播放出熱血澎湃振奮的歌聲：今天我寒夜裏看雪飄過懷著冷卻了的心窩飄遠方風雨裏追趕霧裏分不清影蹤天空海闊你與我誰沒在變……多少次迎著冷眼與嘲笑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