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楚肖飛把一塊餐巾折成了三角形，把一雙筷子擺放在中間。他們不能到允許都不能離開這個酒店，想要和他接頭的人必須來到這個餐廳。而這個暗號是和潘先生約定的緊急聯絡方式，隻要中共地下組織的人員見了，一定會盡快回複他。出乎意料的是沒有人回應他，楚肖飛觀察了餐廳裏所有的人，連看一眼暗號的人都沒有。他已經盡可能的拖延了時間，但早餐用時還是有限的，他並無理由長時間的呆在這裏。無奈，他隻能和山田美子一起又回到了房間。楚肖飛想，中午是最後的機會了，如果午餐時再無人前來聯絡，這份情報就送不出去了。剛進房門，山田美子就從後麵一把抱住了他，和平時不同，這次她摟抱的異常用力，且一直不放開。楚肖飛以為今晚就要行動了，她也許認為會有危險，這個女人對他也真是挺好的。過了一會，他輕輕撫摸著她的手，想讓她鬆開。山田美子卻突然哭泣起來，顫抖地說：“先生，您老家是南洋的吧？”楚肖飛聽到這句話，全身一震，像是被電擊了似的，頭腦裏像是有人放了一顆炸彈一般轟隆隆地響著，他激動地聲音都變了調，說：“是的，我家有一個橡膠園。”山田美子哽咽地說：“橡膠我不感興趣，我想進十箱南洋上好的雪茄，不知道你們那裏有沒有？”楚肖飛反過身來，緊緊地摟抱著她說：“好好，別說十箱，就是一百箱也沒有問題。”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什麼都沒有說。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兩個人居然都是上海中共地下組織的成員。山田美子在餐廳裏看到暗號的一刹那，幾乎就要落下淚來，可是楚肖飛在觀察餐廳裏所有的人，偏偏就是忽略了她。當楚肖飛掏出手絹為她拭去眼淚，山田美子也破泣為笑，她說：“我的代號叫鯰魚，你呢？”潘先生告訴過他，上海地下黨組織除領導用代號外，普通的地下黨員多用化名，而情報人員則用動植物的名字做代號。楚肖飛微笑著說：“我是003號，按照組織上的規定，從現在開始，你接受我的領導，原來的聯絡在接到新的命令之前先行中止。”楚肖飛仍是處在難以抑製的興奮之中，他努力使自己平息一些，將山田美子拉坐在自己身邊，說：“怪不得我在上海政府裏做事總感覺如魚得水，原來有你這個天使在一邊守護著。看來，我當時到南京去的行程也是你透露出去的，這樣來說，我走上革命道路也是你的功勞了。”山田美子使勁地抿著嘴笑，說：“你不怪我才好，就是到日本時，日本地下黨聯絡到你也是因為有我的幫忙，但那個時候，我們沒有辦法判斷你的立場，不能策反你。就是你從南京回來，組織上也沒有對我說過是否成功策反你了，我也不敢肯定你是自己人，等你加入了特務機關，我就更不敢暴露自己了。”楚肖飛一方麵感到組織上的確是神通廣大，在日本建起了強大的情報網，一方麵又很好奇，說：“你給我說說這倒底是怎麼回事，我都有些糊塗了。”山田美子這才一五一十地把情況介紹給他聽。原來，山田美子的父母都是來自大阪的小商戶，在她很小的時候，日本政府實施了西遷政策，大批日本人來到東北屯田，史稱“開拓團”。不久，山田美子的父親參加了日本共產黨，在入伍後參與侵華戰爭的過程中與妻弟龜田大郎偶遇，在其感召下開始接觸中國共產黨，並為其提供情報，但不幸在花園口決潰事件中犧牲。山田美子在十七歲那年被叔叔甲斐彌次郎接回日本接受特務培訓，後和其一起到了上海執行任務，她化名李美霞擔任市長秘書，就近監視傅蓧庵的一舉一動。但由於她對日本國大肆侵略中國的殘暴行徑極為不滿，在舅舅龜田大郎的介紹下，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成為組織上在上海情報網中最出色的一名戰士。當然，在上海中共地下黨成員遠不止她一名日本人，僅在“杉機關”中就有七八人之多，山田美子原來的單線聯係人正是負責“杉機關”情報網的小野。楚肖飛異常奇怪，這個“杉機關”本來就是一個日本人的特務機關，緣何會有這麼多的共產黨員？山田美子笑著回答他的問題，說：“我真是不知道，而且你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告訴你，以後你遇到你的上級，他們自然會說給你聽的。”楚肖飛仍是忍不住發自內心的快樂，笑著說：“以後我會以上級的身份，命令你告訴我的，但現在有一個更加緊急的事情要我們去辦。你看這個。”說著，他掏出一個小紙條來，上麵正是他記下的那名英國人寫給岡田芳政的情報。山田美子看了紙條，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凝固下來，說：“還有兩千萬，如果日本方麵再兌換兩千萬法幣，英國政府就準備放棄法幣了，到時候法幣自然沒有了支持與保障。”楚肖飛說：“看來你對經濟工作也不陌生，如果英國政府單方麵宣布不與法幣掛鉤，美國人很快就會跟進，這樣一來，法幣的信用就成了問題，一日之間就會狂跌到最低點，連草紙都會不如，這仗也不用打了。”山田美子說：“我在上海政府看到過文件，現在日本每天可收集的法幣約有五百萬，也就是說還有四天的時間。”楚肖飛麵有難色，說：“我在餐廳裏放置了暗號，但沒有人來接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非得到指定地點去了，但岡田芳政是不允許我們私自外出的。”山田美子笑著說：“你們男的不行，我是可以的啊，我去買丹碧絲，他總不能也要跟著吧？”楚肖飛笑了，這的確是一個辦法。丹碧絲是舶來品，美國人前幾年剛發明的時髦東西，女性來月經的時候使用又衛生又方便。山田美子借口經期到了，去買這個岡田自然不會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