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裏的兩個日本特務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著他，似乎怕他隨時會跑出去。楚肖飛心裏感到好笑，日本人做事果然是呆板。小島外出已經足有一個多小時了，楚肖飛也再一次把所有的細節都梳理了一遍，確信日本人沒有抓到他任何的真憑實據，如果自己不說，無論如何都會放了自己的。又過了約摸十五分鍾的樣子，甲斐彌次郎推門進來了，小島也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麵。甲斐彌次郎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說：“小島太莽撞了，幸虧我來的及時，不然就委屈朱君了。”楚肖飛暗暗好笑，他剛才應該就在隔壁偷聽，現在卻裝作一副好人的樣子來，但嘴上說：“謝謝先生信任，不知道先生有什麼指教。”甲斐彌次郎陰沉著臉說：“有兩件事情還需要朱君說明白的，一是銀聯券的總數少了1800萬，少的這部分錢是分別從各部門的預算中以折扣的方式獲取的，也就是說賬目是平的，但你截留了1800萬。二是銀聯券印製的絕密材料隻有五個人經手，你是其中的一個，你怎麼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保證沒有將這個材料泄露給他人？”楚肖飛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他對日本這個國家與人的研究是非常透徹的，對他們這樣特務更是拿捏的恰到好處。以前錢秀英總說他在日本人麵前過於鋒芒畢露，他就告訴她說，日本人都是屬下流坯的，你越是怕他，越是低三下四，他越看不起你。但隻要你拿出真本事鎮服他們，他們一樣也是老老實實的。所以，即使在甲斐彌次郎麵前他也從不示弱，朗聲說：“朱某人家訓甚嚴，賬務上不敢中飽私囊，1800萬到哪裏去了，這也是機密，如果先生想知道，親自問一下傅市長和川本芳太郎先生就可以了。至於是否泄露了銀聯券的機密，我隻能說，我盡到了職責，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但我也無法去證明自己。換句話說，如果任何一個掌管機密的人都要對泄密負責，那麼相信以後沒有人敢從事這項工作了。”他心裏很清楚，1800萬元裏麵，日本人和偽政府用在秘密機構有1000萬元，甲斐彌次郎是知道的，但其中有800萬是傅筱庵命令他截留下來，秘密存入了他私人的帳戶。日本人以為是他貪汙公款，哪知這個偽市長才是個大貪汙犯，但他還不想這麼早就把真相說出來，他希望甲斐彌次郎繼續在這條線索上查下去，這樣會給於四海他們贏得更多的時間。小島最後才明白，請神容易送佛難。晚上，在接到甲斐彌次郎指示要放楚肖飛離開時，楚肖飛卻賴在那裏不肯離開了。他早就在休息室裏讓人拿了筆紙，寫好的辭職報告，並堅稱如果見不到市長，哪裏都不去。一直到夜裏十一點，甲斐彌次郎親自來到休息室裏做他工作，並把李美霞也喊來勸說，楚肖飛才順勢答應暫不追究，但臨出門前，他對小島說：“請你也明白一下你的身份，你隻是我的助手，如果再對我指手畫腳，說三道四，別怪我翻臉不認人。”說著，趾高氣揚地登上轎車回家去了。氣得小島在後麵八格八格的罵個不停。三天以後，楚肖飛被傅筱庵叫到了辦公室裏。幾個警察局長正垂頭喪氣地站在那裏，傅筱庵像是正在發脾氣，桌子上和地下倒處扔的都是銀聯券。看到楚肖飛進來，傅筱庵稍平息了一些怒火，說：“滿大街都是銀聯券，日本人倒是好，盯著我們自己不放，查來查去，這些錢從哪裏來的，為什麼查不出來？我限你們一個星期之內查到來源，不然要你們好看。都滾吧。”幾個局長一個個低著頭溜了出去。楚肖飛早就替他想好了對策，說：“市長注意身體，您已經六十多歲的人，氣壞了身子不劃算，我已經想過了，局麵也不是沒有挽救的餘地。”“哦，你有什麼好辦法，說來聽聽。”傅筱庵坐回皮椅上，拿起桌上的煙嘴銜在嘴裏。楚肖飛胸有成竹地說：“現在隻有是以毒攻毒，我測算了一下，沈局長的算法是有誤的，市麵上流通的現金量充其量不過4個億而已，如果我們再加印10個億，甚至是20個億又有什麼不可以？隻是想辦法再適當增加些法幣給英資銀行做抵押，就能挽回損失。”傅筱庵點頭說：“這個我也想過了，但多少有些飲鴆止渴的，隻怕不能長久，經濟會不會崩潰？”楚肖飛裝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說：“說句實話，這樣做對政府這塊來說，損失是難免的，日本人那裏也還要敷衍的，我隻是希望市長的家業不要損失太大就好。”“嗯，”傅筱庵很欣賞地看著他，說：“你很好，不愧我提拔重用你，上次的事是讓你受委屈，這次我要補償你。”他低下頭，嘴裏咬著煙嘴，像是下了狠心似的說：“我準備在蘇州成立蘇民銀行，杭州那裏成立浙民銀行，上海再開一個亞民銀行。國民黨搞三民主義，我就搞三民銀行！岡田芳政大佐那裏我已經疏通好了關係，大不了和日本人平分利益！這三個銀行成立以後，銀聯券的發行可以超過30億，這樣的話，有一點假鈔也就不是問題了，上海地區的財政我也就能一手掌握了。至於你們，我也不會虧待的，有錢大家一起掙，蘇州的銀行，給你一點股份。”楚肖飛暗暗搖頭，這個人真是財迷心竅無惡不作。他是想借著日本人的勢力將華東地區上海、蘇州、杭州三個大城市的金融大權獨攬懷中，而日本人又會借著他的操作，最終控製這一區域內的經濟，最終受害的是廣大的民眾是國家利益，自己說什麼也要想辦法阻止他的。楚肖飛對傅筱庵是很了解的，他從民國十年開始，就是以做官的思路來經商，擅長官商勾結，一向做的是無本買賣，於是說：“那我就按市長的意思，去和那些銀行家談一談，我們不一定要控股，但就不出本錢了，讓這些個銀行家們出錢，我們來打通關節。”傅筱庵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說：“你已經得我真傳，好好去幹吧，在這塊地方，我們有發不完的財。還有，你和李美霞小姐事進行的怎麼樣了，適當的時候，我來給你們操辦婚事，所有的費用全都算我的。”楚肖飛笑著說：“個人的事還是先放放吧，我先把市長的大事辦好，婚事等我稟過父親再說不遲。”“好好，”傅筱庵笑著說：“有空，也請令尊大人到上海來，南洋方麵我也有生意往來，以後少不了還要借重你們的父子的。”兩天後，傅筱庵又和楚肖飛進行了一次密談，讓他先放兩天假，準備一下，然後盡快去蘇州，先把蘇民銀行開辦起來。楚肖飛心想，這正是一個好時機，自己可以利用一個時間差來完成計劃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