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小小的茅草屋(1 / 1)

一九六九年,小學剛畢業,年齡尚不夠上山下鄉的我,瞞著母親,去到蓮花公社,軟說硬磨地纏著一位公社女幹部辦了下鄉手續,做了一名名副其實的知識青年。

真的,我從不後悔我曾經當過知青,更不後悔我曾經經曆的知青生涯。我真的無怨無悔。我曾經經曆過的那段情真意切的知青歲月,它是我心中永永遠遠美美麗麗的夢,是我心中永永遠遠美美麗麗的魂牽夢繞。它是我的絕版,不可複製的絕版。它是我不可複製的,永永遠遠美美麗麗的絕版。彈指揮間,白駒過隙,如歌如泣已然四十幾載,已然的四十幾載啊,它象荒漠中的一棵孤傲的樹,距我漸行漸遠。然而,那段刻骨銘心的歲月,那段青春燃燒的歲月,這多年多年來,我就像捧著一尊瓷器娃娃,生怕我一不小心,把它給摔碎了。我珍惜,留念,珍惜留念地幾乎無所顧忌。它像是一條潺緩的小溪,在我不安、躁動、疲憊、頹廢之際,它總用它清的波紋,給我以慰藉,給我以充實,給我以淡淡地滋養。它是母親溫柔的手臂,多少多少次撫平我動蕩不安,不安動蕩的起起伏伏的魂靈。

生產隊為我砌了間茅草屋,小小的,也就十幾平米左右吧。屋簷下拖了磨角,算是我小小的廚房了。屋頂用剛剛割下的山草蓋的,山草呈醬綠色,很清香的味,一根根差不多有一米五六長。我的茅草屋後麵,是好些好些蔥蔥鬱鬱的楠竹竹林。墨綠的竹梢蔭蔽著我的小小的茅草屋。盛夏,隻要一踏進我的小小的茅草屋,一種非常非常清涼的氣息,就會迎麵擁抱我,擁抱和緊緊裹緊我的身心。那種沁人心脾的舒適和愜意,在我以為,以現今的空調和電扇,那是絕對絕對無法比擬的。

我的小小的茅草屋,四周的牆壁全用泥土夯就,不可能抹石灰,更不可能有現在洋洋氣氣的,花樣璀璀燦燦的裝飾。沒抹石灰,整個的牆麵參差著大大小小的泥土疙瘩。我從公社小街買回白紙,糊住了四麵牆壁。儼然間,我就有了屬於我的白色的小小宮殿。

我的小小的宮殿亦很簡單,一床一桌一扁櫃而已。扁櫃上放一小小皮箱,便是我全部的家當。玻璃罩的煤油燈擱在竹桌上。床頭下方的牆壁,掛著我勞作的鋤頭和鐮刀。

一溪流水,曲曲彎彎,繞過我小小的茅草屋,曲裏拐彎遊進了田野深處。無論三九焉或三伏,那清可見底、清洌如玉,那靜如處子的溪水,都無時無刻不陪伴著我。伴我入眠,伴我睡眼惺忪於霧氣氤氳的水靈靈的清晨。伴我年青的心胸,海闊天空信馬由疆胡思亂想。特別是有月光的靜夜,天上的圓月,圓月周遭的幾許白雲,淺淺地輕輕地溪底遊戈。間或將一粒石子投進溪流,溪流旋即就會“叮咚”出一聲脆響。是不是蹦高的水珠咬住了溪流清俏的尾巴,還是溪流清俏的尾巴,弄痛了蹦高的水珠?而那在溪底遊戈的圓月,圓月周遭的幾許白雲,焉或是被水珠,焉或是被石子,還是被我給弄碎了?

最愛初春,菜花黃,麥苗青。桃花紅,李花白。雲雀在蔥籠的麥田上空“梆梆梆”地呼朋引輩,引亢鳴唱。和我同齡的幾位姑娘,三兩天就會飛楊她們青春的笑靨,嘻嘻哈哈擠進我的茅草屋,給我送上她們剛剛采摘下的,含著珠帶著露的桃花和梨花,我把紅白相間的花兒插進瓷盅,灌上清水,花兒們駐足於我的竹桌,依然清蕊襲人,生機勃勃。我伏案竹桌,那些花瓣象是要爭先恐後地呶起它們粉嫩的嘴,爭先恐後地象似要強吻我之額、我之眉、我之眼。那些個粉嫩的花瓣,恰似那嬰兒滑膩的肌膚,沁涼的柔嫩,沁涼的讓人如癡如醉。

哦,我的小小的茅草屋。在我前見古人,後見來者的年齡段,在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的紛繁喧鬧的時間隧道,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年年複複裏,情何以堪,唯我茅草屋。

哦,我的小小的茅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