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武強行將他攙扶起來,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老頭子磕頭如搗蒜。

“再不起來站好,我們就殺人了!”白強喝道。

這一聲非常管用,那老頭子立即脫離了孫武的攙扶,站得筆直。

山羊胡子上也沾著鼻涕的老頭兒看起來非常滑稽,可是,兩名偵察兵笑不出來。

“洋爺爺,你們是不是要找小伕幹活兒?我去,我能幹活兒!真的。”

“我們想知道這幾天洋人在這裏殺人的情況。”孫武眼睛一眨,說:“老大爺,我們是義和團,因為城被鬼子包圍突不出去,隻好在城裏隱藏下來了!”

“啊?”老頭子的眼淚吧地掉到了大張的嘴片上。

“我們真是義和團。還有,這位大哥是官兵,都沒有逃出城去。”孫武和白強知道,要表明自己的身份,還是講義和團更可信。

“真的?”老頭子顫抖著嗓音。

“真的!”

“哎呀我的媽呀!真嚇死我了!”老頭子的臉迅速地笑了下忽然又停滯:“你們的衣裳?”

“我們殺了日本人,穿了他們的衣服,要不,也不能混到現在還好好地活著!”

“哎呀!我的娘!”老頭子一把抓住了孫武的胸前衣服:“都是你們這些狗日的王八蛋惹得禍!要不是你們,洋兵能打到北京城來嗎?洋兵一來,你們就他娘的躲起來了,叫咱全北京城的老少爺兒們給你們墊背當替死鬼!我日死你們的祖宗!”

孫`武想不到老頭子這樣咒罵,隻能苦笑著:“老人家,別氣著了你!”

老頭子義憤填膺到了高潮,在孫武的臉上狠狠地來了一巴掌。

老人名叫劉天滿,字知足,六十二歲,漢族,就是這家戶主,劉家在洋兵破城之時,被宰殺了六人,現在就剩下他和兒子兩個,兒子還被聯軍抓去莊王府一帶清理道路垃圾。他將家人的屍體悄悄地掩埋到了院子裏。苟且偷生。

“我那孩子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想起被聯軍抓走的兒子,老劉頭就淚流滿麵,那是他這一輩子唯一的希望了,其實他的精神已經麻木,本想一死了之,奈何還牽掛著兒子。

孫武等老人家情緒平靜了些,才詢問他,聯軍在這一帶的活動情況,怎麼進的城,怎麼占領街區,怎樣屠殺,兵力部署等等,老劉頭慢慢地理清了思路,開始講解,他對鬼子的痛恨到了極點,也不再將罪過推到孫武等人身上了,他用最惡毒最下流的話咒罵洋鬼子。

白強覺得老劉頭不能提供多少有價值的情報,就安慰了他一番。

孫武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你兒子在莊親王府?那裏的垃圾特別多?是不是經過了激烈戰鬥?”

“啊呀!那裏慘著啦!”老劉頭激動地講了在那裏義和團和幾百名官兵與洋兵血戰的情景。“那兒是大首領的總壇,義和團人很多,洋兵也很多,打得很厲害,我就在那兒看著,一見洋兵越來越多,逮著百姓不問青紅皂白就砍頭嚇得趕緊跑回來了。”

兩人告別了老劉頭,繼續往外走。如果不找幾個重點地方看看,就沒有偵察意義。

白強的家就是北京的,對北京的地理環境,風土人情,曆史沿革都很清楚,他說,就先看看莊親王府,那裏是侵略軍放火焚燒義和團的地方,好象一下子就燒死一千七百多人呢!

兩人尋覓著街道觀察,別的地方情況好些,死人被整理了。也有部分行人。白強連問帶猜,摸到了莊親王府的位置。

一片殘牆斷壁,焦黑到堅硬的地麵,枯幹的樹樁樣的東西隨意丟棄。上百畝的麵積,房屋,門窗,家具,一應擺設,連同院子裏的樹木,都蕩然無存。空氣中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味道,在邊緣地帶,橫七豎八倒著十來個死人,從腦袋後麵的大辮子看來,他們是中國人。

在蒼蠅的轟炸下,在炎熱的熏蒸下,他們的身軀無一例外地膨脹了,一些人的傷痕處開得更大,仔細一看,無數白色的蟲子在裏麵擁擠糾集。

兩人正看得悲痛,旁邊走過來三個中國人,說他們是中國人,是從皮膚和舉止神態,以及衣服來推測的,不過,其中兩個已經截斷了辮子,將半尺長的頭發硬紮紮地蓬鬆著,加上很凶惡的眉毛,得意洋洋的神氣,不知道的話還以為是網絡紅人“犀利哥”再戰江湖了。晃了晃胖指頭上碩大的祖母綠寶石鑽戒,那家夥將頭上的西洋禮帽頂了頂,臉上的神色驀地一變,畢恭畢敬地走到了孫武和白強的馬前。低聲下氣地雙手抱拳:“哈伊!小的吳求這邊有禮了!兩位東洋總爺!在看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