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四丈，孫副將甚至能夠看清楚那韃子將領眼角的抽動，和嘴巴的張合。所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消失，他唯一能夠聽到的是自己呼吸的聲響，沉重的呼吸聲響。
一刀砍斷了一名韃子兵士的脖子，炙熱的鮮血澆灌在他的臉上，那韃子瞪大了眼睛，仿佛不願接受自己的死亡，抬起的雙手死死地拽著孫副將手中的刀背。孫副將喘息著，想要抬起腿將那兵士踹飛，卻發現自己連腿都抬不起了。
疲憊忽然湧來，來的毫無征兆，刹那間便抽空了孫副將全身的力氣，甚至連刀柄都握不住而放手。那名韃子士兵沉重地向後倒下，孫副將倒退了兩步，與一人的後背緊緊地貼在了一起。聲音的世界重新開啟，孫副將再次聽到了哀嚎，聽到了風響，聽到了背後之人沉重的喘息。
“孫副將，這山海關上，隻剩下你們兩人了，而我身後卻有雄兵數萬，你怎麼跟我扈爾漢鬥！！？”那韃子將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推開了麵前的兵士，站在了孫副將的對麵。
“隻剩下我們兩人了麼？”孫副將朝身後地屬下發出了一聲苦笑。
“將軍，沒錯，其他弟兄，都已經先我們而去了。”身後兵士言語帶著哽咽。
“你叫什麼名字？”孫副將輕聲問道。
“俺叫姚阿牛，將軍。”那兵士顫聲說道。
“姚阿牛，你怕死麼？”孫副將低聲問道。
“俺不怕，俺全家的性命都是袁將軍給的，俺什麼都不怕，就是……就是……”姚阿牛的言語再次哽咽。
“就是什麼？”陳將軍苦笑著問道。
“就是擔心俺娘，俺和俺哥都上了戰場，俺老娘自己在家裏，無依無靠，不知俺和俺哥都死在了這裏，誰……誰能照顧她。”姚阿牛的淚水湧出。
孫副將的心裏不是滋味兒：“你哥叫什麼？”
“俺哥叫姚阿鐵，就是那邊那個站在那裏的，他已經死了，替我死的。”姚阿牛看著那以槍杵地依舊挺立死不瞑目的兵士，淚水撲朔而下。
孫副將如鯁在喉，有些說不出話來：“沒事，姚阿鐵是我的兄弟，從此以後，我就是你哥。”
“哥！”姚阿牛放聲大哭。
孫副將緊了緊手中的大刀，看向了扈爾漢：“兄弟，會背嶽將軍的《滿江紅》麼？”
“會，當然會，俺娘從小就教俺和俺哥，讓俺們稱為嶽將軍那樣的英雄，殺盡胡虜，維護我大明的江山。俺娘還說了，俺家祖上，就是嶽將軍的屬下－－姚震，讓俺們寧願戰場上亡，也不能墮了祖上的榮耀。”姚阿牛大聲說道，隨即他抬起胳膊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所以，俺不能哭，不能讓這些韃子看扁了俺。”
“好，好的很，”孫副將仰天長笑，笑得那麼開心，那麼開懷，“沒想到，我孫傳庭的兄弟還是忠良之後。姚兄弟，你娘說的對，咱們都是華夏的子民，不能墮了曆代忠良的名頭，這些韃子想讓我們去死，我們不能輕易如了他們的願，我們就算是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等到了地府，咱們要騎在他們的脖子上，隨著黑白無常一同前去。”
“將軍，我們會死麼？”姚阿牛問道。
“不會，我們死不了。”孫傳庭很是堅定的說道。
那邊的扈爾漢也聽到了孫傳庭的話語，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孫副將，在我們眾多人的麵前，你以為你們還能活著回去麼？”
“嘿嘿，扈爾漢，我一個孫傳庭，倒下了，還有無數個孫傳庭會站起來。他一個姚阿牛倒下了，還有無數個姚阿牛會與你們死拚到底。這便是我們華夏，我們華夏人，不是你們這些韃子，可以理解的。”孫傳庭朗聲笑道。
扈爾漢眼中精芒一閃，冷笑著說道：“若是如此，那麼就將你們華夏人殺個精光，看看有多少個孫傳庭，又有多少個姚阿牛。”
“就憑你們這些腦袋上掛著狗尾巴的家夥？哼，不是我瞧不起你們，你們最終還是要死在我們華夏人的刀下！”孫傳庭冷哼一聲，隨即看向了身後的姚阿牛，“姚阿牛！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姚阿牛怒吼：“抬眼望，仰天長嘯，壯懷激烈！”兩人大聲吟誦著《滿江紅》衝向了韃子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