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樹葉在風的吹拂下沙沙做響,在那單調的聲音中夾雜著不遠處的教堂裏傳出的少女詠唱聲,清脆悅耳的聲音虔誠地向上帝祈福著。
東方恒站在這個富麗堂皇的大廳中央,頭頂上昂貴的水晶燈罩將柔和的黃色燈光折射出去,在純金的扶手和潔白的壁磚上添了高貴的一筆。踩在如血般鮮紅的純羊毛地毯上,目光直視著檣上栩栩如生的不知名畫像,東方恒略顯呆滯。
雖然他現在穿著的阿迪達斯全身套運動裝價值上千,但是聳立在這種優雅的屋間裏還是土得掉滓。
更何況他還斜扣著一頂標有不出名的旅行社標誌的紅色鴨舌帽,幾根頑強的頭發透過價格低廉的鴨舌帽愉快地呼吸新鮮空氣。
現在的東方恒就是萬花叢中一點鮮豔的綠,特能吸引視線,與環境格格不入。
人生是一本極厚的書,以東方恒十五周歲十六虛歲的年齡,隻能讀懂極薄的幾頁。這些少得可憐的成長心得生活經驗無法告訴東方恒為什麼他會站在這兒,而且身邊還有兩個端著紅酒打扮得風騷入骨的老頭繞著他轉圈。
兩個月前東方恒還坐在跑道邊的綠茵場上,與同學一起抬著頭吹著風哼著歌很興奮地對著從他們麵前跑過的正在進行八百米體育中考的運動裝美女指指點點,目光隨著被絲布掩蓋的美妙曲線一起前行。
一個月前他還在跟他一樣高的題海中一人一筆一尺一草稿紙殺得如入無人之境,絲毫不珍惜政府用大批樹木製成的考卷。
十天前他還在中考考場上揮汗如雨,零點五的黑色簽字筆在答題卡上如幻影般掠過,嚇得監考老師目瞪口呆,頗有幾份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行雲流水字裏行間充滿草書般龍飛鳳舞狂放不羈的拽。
昨天他乘坐的飛機才在意大利降落,然後就被旅遊團拉到梵帝岡來了,本想盡早結束在這片最小的國土上的行程,早日到意大利水城威尼斯擁一外國美少女安靜泛舟湖上,淡然地抬頭看萬家燈火和星光燦爛。可憐他不幸脫離大部隊,隻能單槍匹馬氣勢洶洶在梵帝岡來來往往,然後就被一老頭莫名其妙拐騙到這華麗的地方。
梵帝岡真不給力。東方恒記得祖國俗話說得好“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堂堂教會國沒有理發店可以理解,沒有理事館就怎樣都說不過去了。祖國那名偉大領袖不是曾很有氣勢地一揮手,定下了要在除祖國外所有國家都建上理事館的雄心壯誌嗎?
“真坑爹!”東方恒小聲地罵了一句。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罵那位妄想症嚴重的領袖,還是在罵現在這種無法形容的古怪氛圍。
也許兩者兼為之吧。
眼前這場景怎麼看都似曾相識。東方恒再次看了看那兩個跳著太空步繞著自己轉圈圈,帶著老男人特有的深沉端著年份不詳價格不詳的紅酒的老頭。東方恒先在心裏讚歎這倆老頭舞技真好,比傑克遜還傑克遜。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看似眼熟的場景在哪見過。
日本著名動漫FateZero中,那個以狠心出名的時臣和為老不尊的聖戰管理員也曾像這樣繞著那個拿著飛刀到處跑的腹黑男轉圈!
原來自己一直跟個腹黑男在同一等級上。東方恒內心驚愕地發現到。不過聯想到剛才自己想把洗潔精倒在那倆至今還在轉來轉去的老頭的必經之路上,東方恒也就默認了自己的腹黑屬性。
無所謂啦,反正自己一直就不被人重視,腹黑不腹黑都沒有人管。
東方恒是有一個能稱上“家”的地方,不過他隻在睡覺的時候才回去,沒人會責怪他,因為除了一個滿世界亂跑長時間外出的記者父親,就找不到第二個有資格管他的人。而這位明顯不靠譜的爹幾乎忘了他有個兒子活在世上,一年半載沒個信,連寄回家的生活費都是在銀行設定成定時發放。要不是有時良心發現會打電話三言兩語筒要說明自己很好,東方恒都要認為他在利比亞快樂地拍著導彈滿天飛時,“嗖”一下被流彈爆了頭。
真沒見過更不負責的爹,從不問一下兒子過得好不好。也許在當爹的眼裏,東方恒肯定是生活自理能力一流,學習成績一流的乖孩子,天生就是少先隊員團員黨員的料,甚至還能知道地球為什麼這樣圓。
其實東方恒隻符合學習成績一流這一條。幸虧他記憶力好,用少許時間學習就能輕鬆考出好成績,也幸虧他成績好,各科老師對他不寫作業上課睡覺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至於生活這一方麵,東方恒很失敗,如果不是他爹到處拍的戰爭題材的照片好賣,銀行寄來的錢很可觀,可以讓他天天叫外賣月底還有錢雇名月嫂的話,他遲早會死於食物中毒或氣體中毒。
因為不是人人都有本事消化傳說中具有吸附作用的碳化食品的。
這就是他的人生,如果用一個字概括,最有代表性的無疑是“慫”字。
做為一個從六歲開始就用與眾不同的生活方式震撼了所有人的孩子,做為一個曾是年齡最小的宅男的孩子。他確實慫,而且慫得華麗。
東方恒收回在過去的記憶中漫遊的思想,不是因為過去太痛苦太不堪回首,而是因為那倆悶騷老頭已經停下來了,睜大了他們的眼睛仔細打量著東方恒。那種奇怪的目光東方恒見過,他就曾用這種目光盯著動物園中被關在籠子裏的猴子。
你們開口啊!東方恒在心中呐喊。見人不說話是可恥的!是不禮貌的!賈家公子賈寶玉第一眼看見林妹妹林黛玉時不也雄糾糾氣昂昂沒話找話地來了句“這妹妹我曾見過!”你倆老人家怎麼樣都得開口嘛,又不是要說什麼“少年你天質聰慧,定是前途無量,世界就靠你拯救了!”這類扯淡扯爆了的話。
其實他隻是被盯得心裏忐忑不安而已。
“少年你天質聰慧,定是前途無量,世界就靠你拯救了。”一個老頭突然開口,表情嚴肅認真,看不出一點開玩笑的樣子。不過一位看一眼就能認去絕對是歐洲血統的老紳士冒出一句帶東北口音的漢語,還真像在開玩笑。
What‘sup?東方恒頓時目瞪口呆,這老頭這句話真給力,打擊得東方恒大腦短路。
拯救世界這種事,什麼時候輪到慫蛋來幹了?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阿爾弗雷特神父,這位是艾略特神父,我們屬於同一教會。”那位自稱阿爾弗雷特的神父微笑著說道。他倆一身昂貴西裝的形象徹底改變了東方恒心目中一身黑衣胳膊窩下夾著聖經的傳統神父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