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子每日都來給陳寒青送藥,由他親自熬製的湯藥極為苦澀,藥性自然也是萬中無一,陳寒青的傷勢逐漸好轉,心中則是越發迷茫困惑。
今天,掌門管夫子拎著一壇有些年頭的竹葉青和幾碟小菜來到了竹屋內。
陳寒青有些驚訝於眼前這位剛剛出關,容顏越發清俊的老頭,說道:“掌門,你偷偷摸摸喝酒,不怕被申長老罵嗎?”
管夫子看了他一眼,遞給一杯清酒在他麵前,說道:“喝一杯,壓一壓你體內的涼寒藥氣。”
陳寒青不知道說什麼,雙手捧杯,小小的抿了一口,當下麵紅耳赤。
管夫子又給自己倒上一杯,似是隨意,說道:“你的事情我都已經聽說了。”
陳寒青聞言,稍稍失神:“掌門,您說...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管夫子哼了一聲:“我又不是天擇之人,你問我怎麼辦?我問誰去?”
陳寒青低頭不言語,拇指搓著酒杯,心緒難安。
管夫子酌盡杯中酒,說道:“巫落鍾離成派已有百年,接納過無數一心想要修行的弟子少年,其中天賦脫俗的天才也不占少數。遠的不說,近些年來,有已經進入紫薇觀,擁有黃龍真血的秦舒陽,和能夠吸納一切星雲的公孫鳳琴。有已經成為一方將領,統領百萬兵卒廝殺沙場的於夢和夏侯瑾。有被皇帝陛下看中,進入隱秘衛的李晨歲和顧白露。當然還有現在的鬱管幽和懷竹英。這些孩子都是萬裏挑一的人才,更是九州大陸修行界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內不可動搖的中流砥柱。”
管夫子抬眼看了陳寒青一眼:“可這些人沒有一個像你一樣,破鏡破得如此跌宕起伏,讓人喜得如此驚心動魄。”
陳寒青依舊低著頭,幽幽說了一句:“對不起。”
管夫子氣得從碟子裏揀起一顆香豆砸了過去,罵道:“臭小子,你道歉做啥?我哪句話是在怨你了!我明明是在誇你!”
陳寒青揉了揉額頭,有些茫然地說道:“那...我該開心?”
管夫子白了他一眼,也不去管眼前這個看著木訥的混小子,接著道:“世界之大,天下混亂,能夠站在修行之巔的人少之又少,而真正能參透命運一說的人隻怕也並不存在。我那個師妹說話向來深邃難懂,佶屈聱牙,你聽聽過就行,別太當真。”
陳寒青想了一下,說道:“可我覺得申長老說得還是有些道理的。”
管夫子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存心和我抬杠是不?”
陳寒青笑了笑,搖頭不語。
管夫子又飲了一杯酒,道:“其實如果真的有命運這回事存在,你也是無法逃避和改變。那些個口口聲聲信誓旦旦說不服命運安排想要改變命運的人,其實多數都是怯懦虛偽的。就算最後真的如他們所願,在他們眼中是自己征服了命運,說不定這一切還是命運的安排罷了。”
這位舍棄十年修為如斷落發絲的灑脫老頭搖了搖頭,歎聲道:“人總是渺小的,也無怪乎會命運弄人。所以啊,你在糾結什麼呢?順其自然不就好了?”
陳寒青看著杯中的清酒,想起了司才羽,有些忍俊不禁。而後又仰頭喝盡,不由愁上眉頭,心中卻已然豁然開朗。
一壇竹葉青倒盡,竹屋內酒香撲鼻,管夫子離去前,對陳寒青說道:“你若真打算下山,記得去落字閣內拿兩本喜歡的書,這事兒就由我做主了,不必再去師妹那自討沒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