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磊說：“真的有這麼複雜？”
咪咪說：“是的，你想象不到的。其實很多政治鬥爭，都是通過某一具體事件表現出來的，我做新聞行業這麼多年，深有體會。”
王曉磊越來越覺得咪咪這個女人並不簡單了，悄聲問她：“咪咪，那學生和家長們，老師們這個舉動，有沒有保住學校的可能？”
咪咪反問他說：“你認為呢？”
王曉磊老實說：“我不知道。”
咪咪說：“螳臂擋車。”
孩子們又開始唱《學習雷鋒好榜樣了》，王曉磊聽著她們稚嫩的歌聲，心裏陣陣發痛。心想真該讓張偉業也來聽聽這歌聲。聽見有學生家長叫道要去北京上訪，就說：“咪咪，穩定是大局，我想市委市政府不會公然違背民意，一意孤行的。”
咪咪撇了撇嘴，說：“我的哥，要是你做市委書記就好了。我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們還會想出其它辦法，逼迫那些持反對意見的人就範。”
王曉磊感覺這話題是如此沉重，笑著說：“他們總不會對孩子們下手吧？”
咪咪笑了笑，說：“曉磊，你很善良。”
王曉磊還要開會，就向咪咪告別。咪咪問他：“你不回盤龍了嗎？”
王曉磊說：“下午就回。”
咪咪想說什麼，欲言又止，說：“那你趕緊去開會吧。”走了兩步，又叫住他，給他說了個手機號，說：“以後我們用這個號碼聯係吧，這個號碼隻有你一個人知道。”
王曉磊認真記下了，沒說什麼，轉身走了。
今天的班子例會沒有讓各位副局長彙報上周的工作，袁榮凱直接講話。他的講話也是關於五小搬遷的事情，說：“這是市委的一項重大決策，我們建設局必須無條件執行，做好前期的各項準備工作，等常委會通過後，馬上進入招投標程序。當前的任務是做好宣傳解釋工作，要在思想上同市委保持高度一致。”
王曉磊從袁榮凱的講話中，聽出了一些名堂。第一，到目前為止，五小搬遷這個事情並未通過常委會，還存在一定的變數；第二，袁榮凱說“在思想上同市委保持高度一致”，少說了個“市政府”，這說明市委市政府在這個事情上是有分歧的。
忽然想到，在紅舟市的時候，楊潤之曾經向羅春生說起過這個事情，當時羅春生說：“穀玉倫的意思，是要決心保護五小的。”這樣說來，張偉業和穀玉倫的鬥爭已經由暗轉明了，他們是要在這個事情上一決高下的。
穀玉倫作為市長，為人處事比較低調。但低調不等於無能，他時刻都在尋找機會。要說市委是不應該插手政府工作的，但張偉業事無巨細，幾乎把所有的權力都攬在了自己手中，把穀玉倫這個市長架空了。
穀玉倫在這之前幾乎可以說是逆來順受，從不露出鋒芒的。但五小這個事情他卻緊緊抓住不放，充分說明上麵是有人支持他。
就在五小的學生們在校門前堵路的時候，市委九樓會議室裏，張偉業正在主持召開常委會，氣氛緊張。會議的議題，主要還是五小搬遷一事。這已經是第三次專門開會討論了。前兩次因為意見分歧太大，主要是因為穀玉倫的明確反對，都沒有通過。張偉業私下做了部分常委的工作，今天是要強行拍板的。
官大一級壓死人，張偉業作為市委書記，他也有著很大壓力。就在昨天晚上，省委副書記戴從輝把他叫到省城自己家裏，對他發了脾氣，責怪他連一件小事都搞不定。
戴從輝說：“偉業啊，我是給你講過厲害關係的，你不要認為這是個小事，陰溝裏也會翻大船，搞不好你我都得摘帽子。有些人我們得罪不起啊。”
張偉業垂首坐著，大氣都不敢出。戴從輝發了一通脾氣，又扔給他一根煙，問他：“目前主要阻力在哪裏？”
張偉業實話實說：“常委們意見不統一，關鍵是穀玉倫明確反對。”
戴從輝靠在寬大的沙發上，深吸了一口煙，說：“這個我不管，辦法你想，我隻要結果。偉業啊，實話告訴你吧，陳書記早就有拿下你的打算，要不是我極力為你斡旋，你這市委書記的帽子早就不保了。蕭省長一向是看好你的，但你也不能表現得太差啊。今天他還把我叫過去，過問這個事情，說偉業同誌辦事怎麼這麼拖拉呢？是不是能力有問題？”
戴從輝真真假假地說著，張偉業的額上慢慢就汗津津的了。他手指頭間夾著煙，也忘了點上，做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檢討。戴從輝擺擺手，沒讓他繼續檢討下去，說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要想使權力發揮最大的作用，就應該懂得權力交換。穀玉倫也隻不過是個過河的小卒子，背後肯定有人在推著，代表著一幫人的利益。偉業啊，你有沒有想過，和他來個利益交換？有時候退步也是向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