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部長講到這裏，王曉磊鼻腔裏忽然吭的一聲，憋不住差點笑出聲來。看大家都在看他，趕緊裝作打了個噴嚏，掩飾過去。原來他聽到宗部長講撲下身子，真抓實幹時，猛然想起酒桌上聽來的一個黃段子，說現在的領導幹部白天隻會講大道理，喊口號，到了晚上才能對準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撲下身子，腳踏實地，真抓實幹，並且兩手抓，一手軟一手硬。記得這個段子好像是原來的科長吳仁信講的。
宗部長轉頭看了一眼王曉磊，稍稍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講到，這些掛職幹部們撲下身子，腳踏實地，真抓實幹，為基層工作帶來了活力，帶來了新鮮血液，帶來了新思想，新舉措。在落實國家“三農”政策，實現農民脫貧致富，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方麵都作出了顯著成績。這其中呢，湧現出不少先可歌可泣的先進典型……”
宗部長滔滔不絕地講著，王曉磊在筆記本上刷刷地記錄著，心裏卻在暗暗罵自己定力不夠。這麼關鍵的時刻，竟然想起黃段子來，思想也真夠齷齪的。幸虧隻是個宣傳部的副部長在講話，要是組織部來考核自己，再這樣胡思亂想憋不住去傻笑，那自己的前途就算完蛋了。正這樣想著，忽然感覺周雯雯的腳在下麵輕輕碰了碰自己。一低頭，看到她悄悄遞過來張紙條。接過來看了，寫著“那個真抓實幹的黃段子我也聽過”。
王曉磊一下子激動起來。一張紙條，就把他和周雯雯拉回了那些心無芥蒂的日子。剛才他還感覺有點拘謹，這會在心理上則完全放得開了。他在紙條背麵寫上“你們今晚是走是留”，又悄悄遞給了周雯雯。
周雯雯估計上學的時候也是作弊高手，不動聲色地把紙條鋪到桌子上，用筆記本壓了，繼續刷刷地記錄著宗部長的講話。王曉磊看她沒什麼動靜，正在失望，紙條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寫好遞過來了。上麵寫著：宗部長的意思是吃過午飯就走。
王曉磊急了，寫了“能不能不走，晚上我們好好聊聊”，遞了過去。這次周雯雯回過來的紙條隻有三個字，我盡力。王曉磊又寫到：如果留，晚上你最好單獨住一個房間。周雯雯接過紙條看了，臉一下子紅了。
這時候聽得宗部長說：“下麵請周科長把市委宣傳部關於這次調研的文件傳達一下。”
周雯雯正在想著王曉磊讓她單獨住一個房間的事，竟然沒有聽到宗部長的話。李穎芝接過文件遞給她說：“雯雯，宗部長讓你傳達文件呢。”
周雯雯像是被嚇著了似的，啊了一聲，猛然醒悟過來，接過文件，念了起來。聲音尾音多少有點發顫。李穎芝側臉看了看臉頰緋紅的周雯雯，又看了看王曉磊，懷疑他們在做什麼小動作。王曉磊假裝一臉清白，動作誇張地奮筆疾書著。
市委宣傳部的文件規定了調研方法和步驟，一是聽掛職幹部的工作彙報，二是到村裏實地查看，走訪群眾。曲偉和王曉磊的工作彙報早就準備好了，首先由曲偉彙報。
曲偉準備的比較充分，手裏的材料厚厚的，看上去不下十幾頁。他旁征博引，高談闊論，從古代講到現代，從國際形勢講到國內形勢，從宏觀經濟講到微觀經濟，從次債危機講到金融風險，再從和諧社會講到縣域經濟，又從縣域經濟講到鄉鎮發展，繞了一個大大的圈。具體到自己到鄉裏的實際工作，倒是沒了幾句。彙報中他多次用到“孔子曰”“孟德斯鳩說過”“佛曰”等等，中西合璧，人神結合，聽得王曉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周雯雯遞過來個紙條說：假，大，空。王曉磊寫到：講到晚上才好呢，這樣你們就徹底別想走了。
宗部長頻頻抬腕看表。曲偉終於回到主要工作上來了，開始彙報自己如何做好良種推廣工作，滿懷信心地展望了使用良種的美好前景。說，常言道，民以食為天；又有俗語說，家有餘糧心不慌……
這時候李穎芝好像接了個手機短信，神色大變。她起身走到王曉磊身後，俯耳對他說：“王書記，你到大門口看看，有群眾上訪。”
王曉磊一聽慌了，趕緊站起來，拉開凳子走出了會議室，疾步下樓。在樓梯拐彎處，猛不防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一看，是哭哭啼啼的葉青。
葉青哭著叫了聲：“王書記，這次我徹底完了！”身子一軟，直往王曉磊懷裏倒。
王曉磊扶住她問：“小葉你先不要哭，冷靜點，說說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