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夢做了好久好久,爸爸的呐喊,媽媽的哭泣,還有無邊的大火,將整個夢境都染上了一層橘紅。
一定是錯了吧?桃林的妖嬈還曆曆在目,怎麼會做這樣奇怪的夢呢?四肢都在鈍鈍的疼,雙目也有一種灼燒感,喉嚨像被什麼凶器狠狠割破一樣的疼,究竟身處何處?
“你醒了?”
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硬是將蘭生從無邊業障裏拉扯回來。眼前是一片黑暗,都是黑暗,無盡的黑暗。
“你從高空摔下來所以受了重傷,眼睛是因為被火熏的時間太長了所以暫時失明了,不過沒關係,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蘭生偏過腦袋去,不說話。
“我去端藥。”那個聲音也靜默了很久,猛地消失了。
走出草廬,春光耀眼,竟逼得她簌簌流下淚來。張開手去擋那刺目的光芒,卻止不住從指縫裏湧出的淚。將身上的破衣拉拉緊,這春寒料峭竟冷入骨髓。
原是沒有錢買藥的,她咬牙將男孩身上的觀音玉當掉了,也不知道他知曉後會作何反應。他的父母均已離世,獨留他一人孤零零地待在世上,想必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並不開口詢問。
這茫茫濁世,為什麼偏偏容不下一家三口的幸福?
她原本是不恨的,自己本就是被拋棄的,幸福對於她來說已是不可企及的東西,可是他,為什麼也要被剝奪?
她不敢說,他的傷勢其實很重,她根本不知道能為他做什麼,她沒有錢,也無法為他找到更好的幫助,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來,把藥吃了吧。”小心翼翼地端著破碗湊了上去,將他扶了起來,給他灌下去。他溫順理智的有些可怕,將暗湧的那些心思都藏起來。他愈是這樣,她愈是惴惴不安,如同走鋼絲一般生怕他突然發狂。
喝完了藥他又將頭轉過去,不知道在想什麼。她多想把他搖醒,讓他正視這個世界啊!
“你叫什麼?”一日後她終於敢開口同他說別的話題。
“小猴兒。”他突然笑了,笑的好不淒涼。“我娘親喊我小猴兒,因為我特別皮。如果不是我那個時候偷偷在走道裏跑,也不會害的爹娘全都喪命。都是我,都是我啊!哈哈哈哈哈,都是我,都是我啊!”笑著笑著居然聲音越來越大,重重地咳嗽起來,白色的眼巾都打濕了。
“你別這樣。”看到他這樣,她也難過。又費了好大的勁,才好不容易止住他的情緒失常。
再三日就沒有錢買藥了,她咬著牙問他,“你是哪兒的人?”
他全然沒有察覺她的窘態,“寧縣。”
她皺眉,她全然沒有聽過這個地方。
正在她為了藥焦急的時候,男孩家裏的其他親戚已經來到此地,登報尋人了。隻不過,她不認字,也根本沒錢買的起報紙,所以生生地錯過了。
又一日實在是熬不下去了,她將所剩無幾的口糧都交到他手裏。“我有事出去一會兒,你好好待著,不要到處走動。”
他眼神無焦點,聲音空洞。“好。”
她回到那已是灰燼的賓館,人來人往,根本無人在意幾天前的災難。她猶猶豫豫地縮著身子,卻被一幫乞丐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