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這隻是他的習慣而已,但這並不影響此刻她的愉悅心情。
隻見他走到那方小桌之前,緩緩坐定之後才將手上的草莓單筒輕輕的放在桌麵上。他並沒有動冰淇淋,隻是靜靜的小心翼翼地凝視著它,像是在守護一樣最心愛的珍寶一般。
他怔怔的望著那份冰淇淋,像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唯有臉上的時而蹙眉,時而微笑,在向人昭示著他還在思想。
他的神情反複的轉換很多次之後,他終於果斷地從那方桌子前站起,再次撫摸一下那份草莓冰淇淋之後,轉身大步的離開。
隻是那一刻眼裏的柔情,展露無遺。
或許在他的心中深深愛著的女孩,最喜歡的東西就是草莓。因為他每次所點的冰淇淋都是草莓味的。
抑或者他心中有草莓情結,希望逢著一個草莓般的可愛女孩。你看他每次望著草莓冰淇淋的悲喜交換的神情。
再或者,這隻是一個他無意間養成的習慣而已。
蘇漫吟喜歡在照顧客人的空當裏,遠遠的靜靜的打量著他,揣測著他的故事……
她甚至幻想自己有一天變身為一個顧客,在哈根達斯與他不期而遇。
屆時,她一定大方的走上去跟他打個招呼——嗨,你也喜歡哈根達斯嗎?你看我也是,多巧啊?可是這樣去跟別人打招呼,實在是太傻了。她無力的搖了搖頭,沒想到二十幾年來,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有花癡的潛質。
但她馬上又開始在心裏安慰自己:“還是再等等吧,有緣自然會相識。他總會在這裏出現。”盡管渴望得知他的故事,但因為知道他總會在這裏。所以也不是那麼迫切。
生活中有著可以等待自己去發掘的人和事,真的是太美妙了。
但這種美妙的感覺,終於直到他一連十五天的時間沒有出現的時候被打破。
以前就算他是一兩天不出現,她也穩坐釣魚台的等著他,因為畢竟沒有幾個人像她這般把哈根達斯的冰淇淋作為自己的職業。(盡管,這也不是自己真正的職業,但最起碼目前自己是在這裏工作。)可是這一次不一樣,蘇漫吟的心裏總是惴惴不安,覺得他出了什麼事情,有的時刻她甚至會忍不住的想去找尋他,可是一想到這個念頭,她馬上就會笑自己傻氣,畢竟自己知道他的情況,隻限於他總是在這裏看著一杯冰淇淋發呆而已。
盡管她克製住了這種衝動,但心裏還是悵然若失。
後來他當真再也沒有出現過在哈根達斯,她也因為得知父親的病情被迫辭去了這份工作。
在往後的一年,她曾經在經過的每一個哈根達斯,在每一次人潮洶湧的人群裏,搜索那一個理著平頭的男子的身影,但最終一無所獲。
而越過偏執的堅持,就越是容易在心上增添一層感傷的濃重色彩。
在日積月累不遇的傷心裏,他終於演化成一道金色明亮卻又不願在碰觸的傷口。
經曆了最初的篤定,她也開始正視現實。在學會將自己一次又一次反芻的同時,也終於承認,她與他隻是錯過。不,不是錯過,他和她,其實隻能用路過來定義。
千想萬念,當她已經將他塵封心底準備一生一世珍藏那一段記憶時,卻又在一年後蒼茫的夜色中與他不期再遇。她的落魄不羈,再次讓她平靜的心湖再起波瀾。
然而也許是注定的糾結,抑或者是命運的捉弄,再一次讓兩人的生活軌跡發生了一刻的交集。而這一次,她居然與他發生了兩—夜—情這樣荒唐的關係……
當她生存的壓力橫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她隻能被迫的中止了這場無望的愛戀,但不想又再愚人碼頭發現他的秘密……
眼前的場景突然從初遇他的哈根達斯切換到愚人碼頭上那一個身穿著那件萬年不變褶皺不堪的白襯衫的的身影,搬運著重物緩緩向一艘大船上走去……這兩者之間的形象,落差實在太大了。
而今日,陳褚衛因為那個陳天行的出現,破天荒的第一次讓他的司機,送自己回家。這一切的連鎖反應都太詭異了。也許這並不是她一個小女人可以參透的東西。可是,內心的疑問是如此的巨大,心中的躁亂是如此的劇烈……
無措中,她緩緩的按開音響,一首深情無望的英文歌曲,悠揚的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