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為她流淚了,至少上一次是什麼時候,那個時候我懂沒懂事,我已經忘記了,隻是這次從夢中醒來,我的淚水劃過了兩個眼角源源不斷,溢滿了耳孔,絕緣了窗外小吃街上的喧嘩,讓我一遍遍靜靜的想著她。
不是從夢裏掙紮著醒來,也不是毫不在乎的夢著,我隻是清晰而又很模糊的聽到父親對我說:西瓜放桌上了,我走了。我才慢慢睜開眼,然後回想著剛才那零碎的夢境,留著富裕而揮灑不完的眼淚。
唯一還記得的夢裏兩個畫麵,一是我和一個叫虎子的朋友打籃球,在一個我單位附近的大學裏。熟悉的兩排大樹和一條狹窄的小路,熟悉的生鏽的球筐和水泥的球場,這是我每天晚上下班都會去的地方,所以我對它在夢中的描繪也淋漓盡致。
她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球場的旁邊,我看到了,但是仍然裝作看不到,直到她拿起我隨手扔在地上的外衣時,我氣衝衝的走了過去,衝她沒好氣的要求她放下,她什麼都沒說,就走了,我輕輕的瞥了她一眼,她一直沒有回頭,我也往球場走去,也沒有回頭。就是這樣簡單,我沒有夢到她任何憂傷的表情,也沒有夢到她什麼反駁我的話語,她真的很簡單的走了。
第二個夢的畫麵裏,完全沒有我的記憶,應該說不是我的一切,陌生的房子陌生的家,我躺在陌生的床上,唯一熟悉的,還是她的那張臉,很短暫的一個畫麵,夢裏的我好像沉睡了很久一樣,被敲門聲驚醒,我從床上坐起來,發現父親正和門外的人說話,那熟悉的聲音傳進我的耳中,穿透著我的心髒,我控製不住自己跑向門口,穿過父親依然結實的臂膀,我又看到了她,我發現她和父親說話時也在有意無意的朝房裏看,我知道她要找什麼,直到她看到我的那一刻,我更確定她在找什麼,因為她的眼神呆滯停留在我身上,我哭著跑過去想抱她,我看到她的身子猛的顫抖了一下,但是沒有閃避,卻沒有像曾經那樣伸出雙手來迎接。我知道,我知道這個女人,我也已經不記得上次是什麼時候抱過她了,也許是我還不會走路,也許是我喝醉睡在門外,也許是我病入膏肓,但是此刻,我太想抱抱她了,我閉上眼睛朝她撲去,沒有觸摸到的感覺,隻有眼淚劃落的感覺,原來我就這麼醒了。
其實平時的她和我夢中的她一點都不像,但是我一樣在乎她,不過是在那一刻我才發現我在乎,畢竟我已經有大概400多天沒和她還有我的父親說過話,露過一個真心的笑臉了,家裏沒有了關於我的話題,我壓抑而又輕鬆的活著,我的父親什麼都看在眼裏,但什麼也都不說,因為我和他也有矛盾,可是她還是會問吃什麼,並告訴我明天多少度,記得穿什麼,400多天,天天如此,這就是我母親。
文章寫到這裏,她回家了,帶著鑰匙鑽動門孔的聲音,傳來的是她百年不變的經典話:今晚怎麼吃啊。如果是往常,我不會理會,但是也許是剛才那個夢的緣故,我的心裏好像在呐喊著,我很想告訴她,我不餓,但是嗓子好像卡住一樣,我最終沒有打破前例,還是沒有理會,也許覺得尷尬吧,我對著電腦,但是停止了敲打。
她走進了我的房間,好像一年多前那件事沒有發生一樣,很隨和從容的又問:怎麼不說話,吃不吃冰糕,我剛批回來的,給你個綠豆沙…。父親已經上班去了,他切好擺在我桌上的西瓜我沒有動,不是不想吃,而是沒來及吃,因為那個夢,為了不含糊一點記憶和夢境,我起床打開電腦拍打到現在。因為有很多人告訴我說,關於夢,能回憶的一點點兒不落的話,這個人的身體肯定不健康,大多數人醒來是記不得夢到什麼的。所以我希望在我沒失憶之前記下我覺得寶貴,至少讓我覺得溫暖的畫麵。
又一次想起夢裏的畫麵,突然覺得頭很痛,如果用力去想夢到而又想不起來的東西時,頭會很痛的,而且我的病剛剛好。你怎麼了?她看我用手捶了幾下頭,慌忙的問,屋裏靜靜的,父親不在,她仿佛一個人在唱獨角戲。我回頭看了眼她,發現她的眼神和夢裏很像,我沒有驚慌,因為我無視慣了,我慢慢轉過身對著電腦,還是什麼都沒說,她隻好離開了我的房間。我好像鬆了一口氣一樣,我明白,其實一年半多前的事,我早就不怪她了,但是每次她和我說話,我想回應總是發不出聲音,會覺得尷尬,也許當我的聲音足以比麵子大的時候,我才能回應她吧。
考慮了半天,我決定出門走走,因為我病剛好,還不徹底,要呼吸下新鮮空氣,因為我要改變下心情…。其實我心裏很清楚,也不得不承認,主要還是因為她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