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城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手上的青筋暴突著,清晰可見。
過了好一會,沉默中霍城的喉結動了下,依舊是深吸了口氣:“那年霍坷才上初一,但是已經是他們學校的尖子生了,每次考試都是在年級排前三名,是被學校老師認定了的將來能上北大、清華的苗子。可是……從那以後他開始逃課、打架、泡網吧,最後隻考上一個二流的高中。如果……如果那天我不去打球,不耽誤那半小時,嬸子她也就不會死,後來的事情也不會發生,霍坷也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原因。”
江麓看到他臉上痛苦的表情,像是在努力將自己拉出記憶卻又那樣艱難。她想要去安慰他,可她不會安慰人,她找不到讓人安定下來的詞語,她怕自己說得越多事情就會變得越糟糕。
但是她無法在一個人將傷口展示給自己看的時候,做到無動於衷:“霍城,有些事情發生以後我們可能會覺得其實它是可以被改變的,我們可以操縱它的發展軌道,就像是航行在大海裏的小船,我們掌握著舵,大浪來的時候隻要我們避開它的方向就可以避免災難。可是,在風浪麵前我們根本就是無能為力,即便是我們之前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還依舊是會落水, 沉入海底或者命喪鯊魚之口,我們根本改變不了。海那麼大,卻逃不出風的控製。即便那天你沒有去打球,你提前去了嬸子的家裏,製止了悲劇的發生,可是你不可能每天都在,她會有第二天、第三天以及後麵無數個可以利用的機會。因為對於她來說沒有叔叔的世界可能才是地獄。別把這事藏在心裏責怪自己,放開它,也放了自己。”
“其實董盼說的對,我對霍坷要求的有些苛刻。他爸是一名建築設計師,所以我覺得子承父業應該是對他爸的一個安慰,畢竟做一名優秀的工程師是他爸對他最大的期望。”他停頓片刻,笑了笑,盡管笑的有些勉強,“謝謝你今天晚上陪我過來,讓你看到這一幕也很過意不去。”
江麓輕輕搖頭表示沒什麼,然後換了個輕鬆地表情:“就當是我還給你了,報答你那天陪我參加那人的訂婚宴,那麼用心的開導我。”
“那我們算是扯平了?”霍城的表情很快轉換過來,就像剛才講述的那些沒有發生過。
江麓雖然不知道自己的開導有沒有用,但是她想順著目前稍有解溫的氣氛繼續緩解一下,她試著把話題扯開。
“其實並沒有。我想讓你明天再幫我一個忙。”
“哦?你說。”霍城這次很爽快的答應。
“我明天要去機場送個朋友,你能不能做我的司機?”
“好啊,沒問題。”
“那我們說好了,明天下午三點半,我們小區門口見。”
“好。”
第二天,江麓把朋友送走,霍城禮貌的站在不遠處等著。
“你試過在黃昏落日的時候看飛機線嗎?”江麓走過去輕快地問。
“還真沒留意。”霍城想了下回答。
“哦,你是隻試過在難過的時候劇烈運動。”江麓咯咯笑起來,邊說邊看著霍城。
霍城搖頭笑著。
江麓指著玻璃幕牆外的天空說:“黃昏的時候,如果視野開闊,如果能看到一整片金黃色的天空,如果你靠近機場,你會看到很多同一方向飛行的飛機,它們劃過的軌跡不是白色的,因為落日的原因,是金色的。特別亮,很美,像金色的流星。我以前一邊在窗口吃飯一邊看流星,白天的流星。”
“很少有人會住在機場附近。”霍城順著江麓的手指看向外麵的天空。
“我以前的學校離機場很近,其實也不算近,大概40分鍾車程。你不知道吧,那我們現在去看啊。”
江麓看看表,差不多快到黃昏的點了,她迅速拉起霍城往航站樓外跑。
“上北,下南,左西,右東”,江麓比劃著方向,“西,在這邊,我們朝這邊看”。江麓推著霍城的肩把他整個人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