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序
“說英雄,誰是英雄”總序——失意泰然,得意淡然說英雄怨去吹簫,狂來論劍;
若無新意,不能代雄。
“說英雄,誰是英雄”係列,肯定是我寫作生命裏漫長的小說,也是我的武俠作品中除“四大名捕”和“神州奇俠”兩大係列外,最受讀者關注和支持的小說。
我在一九八五年因香港《東方日報》社長周石先生約稿而開筆,《東方日報》是香港第一暢銷大報,當時周先生就說過:“創刊數十年來從不連載武俠小說,今向你約稿是一個‘破例’。”所以我也用一個“破格”寫法,結果反而建構了一個大家常稱之為“溫派江湖”來。
二十年來,此書斷斷續續,續續斷斷地寫,斷了再續,續了又斷,持續寫成了八部:
《溫柔一刀》
《一怒拔劍》
《驚豔一槍》
《傷心小箭》
《朝天一棍》
《群龍之首》
《天下有敵》
《天下無敵》
加上計劃中和撰寫中的兩部:
《天下第一》
《天敵》
總共十部,整體接近500萬字。
十部書在“江湖上”,溫派讀者多簡稱為:“刀”、“劍”、“槍”、“箭”、“棍”、“首”、“有”、“無”、“天”、“敵”,相當簡明好記,都是以手指月、直見性情的要害字、關鍵詞。
至於為什麼寫得欲斷欲續,答案可以虛擬為:在這個時勢裏,一個自立於世、獨力創作的自由作家,要完成自己一個宏大心願,完成一部“巨構”(不等同“佳作”),難免要懂得以戰養戰,迂回作戰,甚至要以進為退,且戰且逃,有時還得要秣馬厲兵,休生養息,敵進我退,敵逃我追的“戰略”,方才可以“自力救濟”,完成夙願。總之,還得要鬥誌不死,遇挫不折,遇悲不傷,持誌不懈。不是專業從事寫作的人,不在海外華人地區渡過六十年代至二十一世紀的朋友可能無法理解,隻能臆度。這過程當然不易,但個中別有激趣。更好玩的是,當有論者要過來牽著你鼻子走的時候,你隻好伸給他一頭他拉不動的大象鼻子;當有評者看不懂你的意圖之前就貿貿然上來努力表達你的作品今不如古,你隻好裝傻扮懵告訴他:武俠各花入各眼,豈可一論蓋棺“金不如古”!
隻苦了真心誠意期盼的讀者,著力期盼,漫長等待了這許久。
如今“說英雄,誰是英雄”這係列,已修訂了五次,前後十數年,內地修訂版,交予符馬活、李師江策劃製作推出。有太多朋友問起我為何獨交“駙馬”(而不選呈“天子”?再奉“皇後”?結納“公主”?)?答案也許非常簡單:符先生原來是位詩人,而我,熟悉我過去的都知道,我在新、馬、台均先以“詩”聞名而後寫武俠的。據小說家李師江告訴我,以及文迪的說法: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之後,在中國內地,“詩人”這名詞和群類,給人留下極壞印象,不但冒牌者多,可以基本上就從事泡妞、打架、流竄、作案等活動,跟地二十一世紀的MBA一樣,成了一個罵人的詞,例如:“你他媽的詩人,全家都是詩人。”看來,在內地,有時候,“詩人”就跟“流氓”差不多。不過我聽了一點也不驚訝,甚至無動於衷。因為我在我家鄉——馬來西亞霹靂州美羅埠在六十年代初中時我就已是“詩人”了,在當地視同“傻子”,到八○後香港,在金錢掛帥的社會,一向視“詩人”為“瘋子”。或者是“失意的白癡”。我已習以為常。
不過,詩人也有好處,愛其所愛,惡其所惡有果報,總是七情上麵,但又一意孤行,以一貫之,雷霆一擊,進退如一,行軍布陣,打牌打機,斷背渡江,喝酒唱K,乃至做生意玩股票炒樓盤,自由行和拍電影搞出版,也多如是,一是一,二是二,三是五嶽三山不回頭,是以意氣相投,一觸即發,一拍即合,一往無前。我和駙馬,大抵如是。成則他當駙馬而快活,萬一不成,頂多他(肯定也是他,不是我,我各地區、國家版本畢竟多,恐龍蛋基本上不放在同一所博物館裏)赴馬(來西亞)發展去吧。
我認為我們兩個“白癡”加在一起,不管放不放光和熱,仍意興相投,適合做些“情投意合”的事。另外,謝謝前期曾對溫書編校作過努力的蕭夢商、雷去惡,與近期付出莫大心力修補溫書的方夢石和鐵跌蹀,以及一直二十年以來的多年實實在在真真正正有始有終地為溫書執行編校修訂的葉浩和何包旦,還有我妻靜飛如靜中飛踢的支持激發力。
生命短暫而可貴。我不可能再寫比這更長的小說。沒有英雄的地方,是寂寞的地方。然而期待英雄寫英雄故事,是因為愛憎英雄,看英雄小說,是因為期許和關愛英雄。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年少就已立誌,要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寫一部書。從多年前自己在生命中激揚奮發、大情大性時執筆,守到今日心境上的得意淡然,失意泰然,在命與運的體驗中不斷“體悟”與“追尋”,個中曲折,遭遇奇情,在在都曆曆記載於這部英雄小說裏。怨去吹簫,狂來論劍;若無新意,不能代雄。
前言 英雄見慣亦平常
假如寫出來的東西,還算有一丁點的新意、善意、真意和情意,那就已喜出望外,喜不自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