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癩子道:“咱們等等吧,屋子裏還在冒炊煙,我估摸著放山老漢是出去了,一會兒就能回來”
一看這情形,九叔道:“咱們先在門口等等吧,把東西放著,休息會兒”
我們早就累壞了,全都把身後的背包丟在地上,然後我一下子躺在了登山包上頭,本來想調戲一下三頭土狗,後來一想別把這狗逗出來了就不好玩了,於是我轉了個麵背對著窩棚。
王癩子躺在我旁邊,取笑我道:“我說孟凱,這裏邊兒隻有你膽子最小,跟大姑娘似的,我看給你取個外號叫孟娘娘如何?咱們下地倒鬥的時候都不能直接叫名字,我看這個外號很適合你”
我怒道:“你滾,你他娘的看到草叢裏的屍體還嚇得尿褲子呢”
王癩子道:“你還說呢,你看到那屍體腿肚子都軟了,看都不敢看,你自己說是不是?”
我臉一紅,正準備為自己辯解,九叔聽我們吵,扭頭道:“別吵了,你們運氣好,咱們來的是秋天,春天秋天進山最舒服,要是咱們冬天和夏天來,你倆準被嚇的哭爹喊娘”
九叔說,冬天就不說了,因為冬天進了長白山和大興安嶺簡直就是找死,除了二十五年前我大伯孟鐵柱帶的那支考察隊,似乎沒聽說誰敢大冬天進老林子。夏天進山的時候,這山裏的氣溫高達四十度,別看老林子裏都是樹你就以為這裏很涼快,其實頭頂的樹擋住了陽光,底下就跟蒸籠似的,人在老林子裏沒走幾步就渾身蒸汗,黏糊糊的像是抹了潤滑液。
但你又不敢脫掉,山裏頭到處都是灌木和雜草,你穿的少了走路會被刮傷,一般的衣服走一陣就被刮成布條子了,而且山裏晝夜溫差很大,晚上特別冷,有些地方還得燒火爐子才能過夜,就跟冰火兩重天似的,衣服都得穿厚點免得得了老寒腿。以前小孩兒和體虛的人都不讓進老林子,就連多年的老獵手都是裹著厚厚的貂皮護腿,手裏抱著參茸酒喝著才敢在山上過夜。
九叔還說我們這時候來正好避過了毒蚊子,長白山和大興安嶺的毒蚊子會吃人,不是咬人,是真的吃人。
這山裏的毒蚊子多,鋪天蓋地的,黑嗡嗡的一片,咬人的時候往人的耳朵鼻子嘴巴裏頭鑽,咬的人渾身血糊糊的,對付山裏的毒蚊子最好的辦法就是用防蟲劑還有抽煙,或者燒一堆草葉子熏,抽煙還能防蛇,蛇很討厭油煙味兒。
要是我們夏天來還得小心草裏的狗鱉,就是草蜱子,這東西也是一網一網的,數量成千上萬,山裏尤其多。夏天的時候草蜱子就藏在草堆裏,動物和人路過時爬到肉上狠命往人肉裏頭鑽,把半個身子都鑽進肉裏,它吸滿了血之後圓鼓鼓的像是肉球似的,會在肉裏待兩三天才自己把頭拔出來。被這玩意兒咬了不能亂拔,一旦亂扯它的頭就鑽進肉裏出不來了,得做手術,被草蜱子咬了隻能用火燎,它自己就掉下來了。
九叔說,最恐怖的是草蜱子這東西二三十隻就能咬死一頭麅子,夏天草籠子裏的草蜱子成百上千,放山人一腳踩下去拔起來,褲腿上就密密麻麻沾滿了草蜱子……
九叔年輕時候在山裏見到過被狗鱉咬死的麅子,渾身都是牛奶珠子似的草蜱子,用手一戳就飆血,點上火燒了之後劈裏啪啦的像是爆米花似的。
我聽的一陣惡心,連忙仔細看了看自己身上有沒有草蜱子。
王癩子見我這緊張模樣,道:“我說孟凱,你緊張個求,你這身板兒也不夠草蜱子吸的,草蜱子都喜歡胖的血多的“
我正想罵娘,背後的土狗一陣興奮的嗚咽聲,我轉過頭一看,看到一個幹巴瘦小的老頭子,嗬嗬笑著,使勁的對著我們招手。
他一邊笑一邊朝柵欄門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杆煙槍,那三條土狗全都跑過去在他腳下撒歡兒。
“怎麼是他?”黑子低聲說了一句,我看他表情,黑子臉色都頓住了,傻愣愣的盯著那幹巴瘦小的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