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二(1 / 3)

七月的傍晚,流走了火熱,留下了悶熱。在淩陽市最著名的碧輝小區花園裏,休閑的男女老少,三步一夥、五步一群,或走或立、或跑或跳,或談笑風生、或竊竊私語。小區的主要幹道上,小汽車出出進進。真是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王妃兒襲一款蓋過小腿的吊帶黑裙,襯得光滑柔嫩的肩膀和脖子更加雪白。她站在自家的客廳窗前,一臉無奈地瞅著窗外這鬧市一樣的花園,嘴角輕輕地閉著,長著長睫毛的眼睛似乎看著樓下的景致,空遠的眼神中卻隱藏著憂鬱,她在人群中尋覓相似孟子儒的身影,可她失望了。CD碟唱著——如果滄海枯了,還有一滴淚,那也是為你等的一千個輪回------這首《飛天》她幾乎每天都在聽,這是她和子儒對白。幻覺中子儒笑吟吟地向她走來,轉而是姥姥慈祥矜持的麵容。而她眼前小區裏活生生的人物仿佛是一幅流動的畫麵,過眼而去。隻有天真活潑的孩子們的身影使她的心情舒暢起來,她專注地看著幾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跳橡皮筋,看著她們的小腳在皮筋間繞來繞去,便情不自禁地隨著那一雙雙小腳的起落在心裏數著節奏,好像自己在跳——

王妃兒,20世紀60年代初出生在東北一個名叫盤子嶺的小山村。從有記憶起,滿眼是石頭,山裏的大石頭小石頭打頭撞腳的多。房子是山石壘成的,不到一米高的矮院牆也是石頭壘的。像樓下花園裏跳皮筋的小女孩兒這麼大時,找塊平坦的地兒跳皮筋也難,隻有丹丹家屋簷下有一條兩米來寬比較平坦的地兒。放學後,妃兒和丹丹、桂子、杏子一起,每人割一筐豬草,然後,急忙跑到丹丹家,扯起皮筋,痛痛快快地跳起來。妃兒與桂子合把,結為一夥,丹丹和杏子總是輸她們。妃兒和桂子跳到皮筋撐在丹丹和杏子的耳朵上邊時,丹丹和杏子才跳到上腰那麼高。丹丹氣惱地說:“以後不和妃兒桂子玩了,會攏別人去。”丹丹媽勸丹丹:“傻孩子,她倆跳得好,你才有攆頭,才能有長進。和不如你的人玩,你隻是一時樂,容易滿足,就不好上進了。”

晚上點起油燈時,丹丹奶奶和丹丹媽坐在小桌前納鞋底,奶奶說:“丹丹媽,我說,得給丹丹改個名字。”丹丹媽疑惑地問:“為啥?”“你看丹丹和杏子總是玩不過妃兒和桂子,學習也趕不上她們。我看,八成是名字沒有人家取得好。王妃兒,那是貴夫人的名份;桂子,也是少有的稀罕物。而丹丹,滿山遍野的,太普通了;杏子還有‘幸’的諧音兒呢。趕明兒把丹丹改成雙雙吧,興許能好點呢!”丹丹媽笑道:“可別成了那個打丈夫的李雙雙。”奶奶巧辯:“咱姓全,咱全雙雙將來準能過上富裕日子。”

丹丹把奶奶和媽媽的話說給妃兒她們聽,大家笑得前仰後合:“天呀,你奶奶真是迷信頭子。”幾個女孩異口同聲。桂子問丹丹:“你奶奶的小手指和大拇指留了那麼長的指甲幹嘛?沒事就坐在那摳指甲泥,多難受啊?”丹丹說:“奶奶說,過去高貴的女人都留長指甲,還塗上紅紅的指甲油。奶奶說她年輕時留過,手形可好看了,現在不行了,總幹活,留不住的。”

妃兒聽了桂子和丹丹的對話,忽然想起姥姥的與眾不同。姥姥也留長指甲,她是十個指頭都留著,到了年節和農閑時,或是去誰家吃喜酒時,姥姥撕下對聯上的一小塊紅紙,往嘴唇上沾,沾紅了嘴唇,再點指甲。然後,翻來覆去看自己的手,屈屈伸伸,最後,輕輕搓搓手心手背。坐下來與人嘮嗑時,一隻手搭在另一隻手上,手指顯得修長,但不柔軟,隻是紅指甲在青褲子上很顯眼,不白淨的手和粗糙的手指在青褲子的襯托下,不顯黑。細碎的花襖罩挺素雅,頭發在腦後挽著個大鬏,那個模樣總是和周圍的女人不同,看上去,姥姥不像山裏人,好像電影裏的闊太太,隻是沒有人家穿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