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人哭新人笑。
老宰相離開洛陽前的一晚,張家老祖去見了一下他最後一麵。兩人交談了很久。老祖離開前對老宰相說還鄉的路上張家會安排人負責安全。張家做的不至於此,在老宰相的家鄉,張家已經為他安排好了一切,老宰相可以安心的頤養天年。老宰相感歎,自己能告老還鄉也是件幸事。
宋景玉決定跟隨爺爺離開洛陽。知道這個消息後張元光覺得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送行的隻有宋家人和張元光。張元光與宋景玉單獨在一邊,兩人都沒說話,沉默了許久,直到有人通知宋景玉該上路了,張元光才說出一句話,『有時間我會去看你。』宋景玉一直消沉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欣喜。如張元光對楊不謀所說,宋景玉從未將張元光看在眼裏,現在她將成為一個鄉下丫頭,再看張元光忽然有不一樣的發現。自從知道爺爺將辭官,宋景玉這些日子的思考比前十多年加起來還要多,她也漸漸明白了許多道理,心智開始成熟起來。
遠行的車隊消失了。宋家的人也回城了。張元光依然在遙望。他忽然想起那個雪後的下午。
那一年張元光八歲。他知道洛陽城裏很熱鬧,但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一天下大雪,從前夜一直下到這日上午,到午後雪停,太陽出來了。張元光跟兩個姐姐在前院打雪仗,他被兩個姐姐合夥欺負,他很生氣,於是大喊大叫的還擊。他拋出一個雪球,對準的是大姐,但是被她成功的躲過,結果砸在了一個不認識的小女孩身上。那個小女孩雖然被雪球砸中,但是她沒有哭,而是用眼睛找到了凶手,她笑了。張元光停下所有的動作癡癡的看著,他發現這個小女孩的笑容比天上的陽光還燦爛。兩個姐姐很奇怪的看著這個家裏的小霸王,他居然有這麼安靜的時候。找到原因後兩個姐姐拿此事調侃了張元光好久,直到她們出嫁,如今回門依然會提起。
就是那個笑容。宋景玉上馬車後從車窗探出頭來,對張元光露出了第一次相遇時的那個笑容。張元光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張元光回到城內,晚上跟著父親一起去新宰相府上祝賀。張家準備了一份厚禮,不多但貴重。不過被左知向拒絕了。沒人感到意外。
新宰相上任後並未有任何動作。洛陽城內一切照舊,沒有任何不同。但是身在局勢中的人的心裏都明白風雨將來。
關於洛陽的信息每天都在更新,王平對洛陽發生的事情知曉得就像身處洛陽。王平對胡定春的信任得到了回報。
楊不謀離開後彭老的生活重歸平淡。每日清晨他不再見到楊不謀簽著小花的手走進院子,也聽不到這對少年男女齊齊喊他彭爺爺。有些膽大的人在得知彭老是位高人後便不時過來請教,還會提出拜師的想法,不過全被彭老拒絕。但是彭老不時會去操場看他們操練,偶爾指點一下。
整個山寨也就李老頭的年齡接近彭老,不知何時這兩位老人混到了一起。他們整日的喝茶閑談,彭老在給盆栽鬆土的時候李老頭會一旁遞些工具,有時還會來上幾局對弈。張大娘的廚房現在不缺人手,也就沒去約束李老頭。
一連幾日的行程都很順利。三位年輕人終於離開了長輩的視線,開始獨自麵對世界闖蕩江湖,為此他們興奮了很久。顧冬至和楊千秋為成名以後叫什麼名號苦思幾天。他們互相提出各種威風霸氣的名字都被對方找到缺點導致流產。花小花對自己名字很滿意,她才不會去想這些無聊的問題。她的樂趣就是看這兩兄弟抓耳撓腮的樣子。
這一日午休,行進在一片山脈之中,四處沒有人家,三人隻好自己動手。分工明確,小花什麼都不幹在原地照看行李和馬匹,顧冬至去撿柴火,楊不謀找野味。雖然張大娘為他們準備了許多幹糧,但是到了野外年輕人怎麼會乖乖的吃自帶的食物。這一路上隻要大致方向不錯,總之是哪裏看上去覺得好玩有趣便順路走一遭。
顧冬至撿了一抱的柴火回來,剛把火生好,楊不謀一手拎著一隻兔子大搖大擺的也走了回來。見到這兩隻兔子,身形還不小,小花和顧冬至都很興奮。小花還跟著楊不謀到河邊看他解刨兔子,結果楊不謀第一刀下去血水湧出小花見狀便捂著眼睛跑開了。楊不謀笑道:『傻丫頭,不讓你過來你不聽。等會你怎麼吃兔子肉呢。』小花說道:『這跟吃肉有什麼關係。我就吃。』楊不謀笑笑,沒回話,專心解刨兔子。
楊不謀的手藝很棒,他還帶了一些調味香料,似乎早有準備,當他將香料撒到燒烤的兔子身上後四周空氣裏彌漫的香氣的更加濃鬱。小花和顧冬至像兩條饞貓,蹲在火堆邊眼巴巴的看著楊不謀烤肉。在焦急的等待中兔肉終於烤好,楊不謀撤下一條兔腿遞給小花。她接過去之後張嘴剛要咬下去,忽然停住了。她將兔腿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著,臉上露出不忍的神態。楊不謀笑道:『我說對了吧?大膽吃吧。兔子是我殺的,罪過有我承擔,你吃它肉是功德。』顧冬至可沒這些心理障礙,一會就兩條兔腿下肚,聽著楊不謀的話他翻了翻白眼,然後繼續向另外兩條腿發出攻擊。小花笑眯起眼睛,對著楊不謀心滿意足的點點頭,然後也大口吃起來。
貌似廚子都有個通病,喜歡看別人津津有味的吃自己做的美食,自己卻吃不了多少。對於楊不謀或許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身旁有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