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乾卿緩緩地驅著自己的輪椅向前行進,淡金的陽光在她身側的漢白玉緩坡上拉過一條斜斜的影子。
身邊的人不時的向自己客套幾句,然後超過她,急匆匆地向前趕,然後由她身後的人再來繼續這件事。直到慢慢的,所有人都散盡了,月乾卿仍不急不緩地向前驅著輪椅。
陽光忽然被擋去一點,月乾卿停下手,抬眼,康公公笑著站在她斜前方。
“丞相大人,皇上請您去正清殿議事。”
月乾卿看著麵前連笑容的弧度都保持得完美無缺的總管公公,微微頓了頓,從輪椅扶手處的暗格裏取出一本遊記開始看。
康德全笑得真切了些。月乾卿的這個動作以為著允許。皇上做的事他是知道的,按皇上做的事,月丞相隻是性格變得古怪了些,都可以看作是心地善良,悲天憫人。康德全不敢多想,繞到月乾卿的身後,握住了輪椅的手柄。
月乾卿似乎是看的入了迷,康德全推的很穩,速度也不快。一時間,康德全隻能聽到輕輕的翻動書頁的聲音和不真切的風聲。
約莫是一盞茶的功夫,月乾卿聽到身後一尺左右處傳來聲音:
“大人,正清殿到了。”
月乾卿恍若未聞,隻是繼續翻動著書頁,知道這本書大概都看完了的時候,她把書放回暗格裏,照樣是什麼都沒做,什麼都不說,然而這種“不為”已經表示了“默許”。
康德全重新握上手柄,推著月乾卿走上緩坡,在到達門口的時候,向月乾卿微微躬身,走到她身前,推開了門,然後繼續將月乾卿推進了大殿,到了大殿中間,靠近皇上的地方,然後他便向皇上行了個禮,聽到一聲幾不可聞的“嗯”後,退出了大殿,關上殿門。
這下,大殿裏隻剩下皇甫言明和月乾卿兩個人。昏黃的燭火搖曳在兩人臉上,即便是白天,也渲染出了一點淡淡曖昧的氛圍。隻可惜,這些似有若無的旖旎隻是對於皇甫言明一人而言,月乾卿仿佛自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隻兀自把玩著自己腰上佩著的羊脂白玉麒麟腰佩。
皇甫言明很是鬱猝,但在目光掃到那塊玉佩的時候還是鬆了口氣。這是當天賞給她的東西裏的一件,既然戴上了,那麼也可以表明她有一點原諒他了吧……
畢竟如果皇上和丞相的關係太過僵硬,也不方便辦事啊……
其實月乾卿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丞相人選,各種意義上的。且不說她能預知天命,還有才華豔豔,月家本就是隱世世家,並非那種逃避式的隱世,而是月家的人大多都對世事看的無比透徹。雖不到月乾卿的睿至近妖的程度,也不能那般準確地預知天命,但其透徹程度便已經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無論是對自己還是他人。所以與其說月家隱世的理由是像世人口中相傳的貪戀山林美色,倒不如說是對世事和世人百如一樣的厭倦的置身事外。所以月乾卿做丞相,那些集權攝政,以致架空天子,改朝換代的事情發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那一點點幾不可查的可能性大抵會是哪位過於愚蠢的皇帝在禍害了天下以後又把手伸到月家,雖然順序可能看起來有點奇怪,但這是事實。另外,由於月乾卿是一名尚未及笄的女子,根本不需要考慮她會用孩子參與到皇權爭奪之中,而且憑她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冷淡,連她會不會和別人執手白頭都很值得懷疑,更不需要考慮幫助誰奪得皇位了。而最主要的是,權力,在這個冷漠的丞相大人心中,可能都比不上山間的一朵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