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兩道光卻如同兩把利劍，深深的刺進了陸優的心。他底下了頭，雙唇緊閉。似乎下一秒鍾，他便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嘴，將自己才是殺死小九兒的元凶這件事說出來。
“紫青。很好聽的名字。我很像她嗎？她姓什麼那？
陸優那原本已經張開的唇隨即吐出一口氣。毫無疑問，女子這一連串的提問平複了陸優心中的波動。
為了今夜的刺殺已經死了太多的人。如果可以，他希望，今夜過後，他將是奉天戰爭中死去的最後一個人。想到了死，陸優沒由來的感到一陣輕鬆。是的，自己今夜就會死了。那麼，小九兒的仇也就報了。
或許是因為自己殺了女子的丈夫……又或許是女子讓陸優想起了某個人……又或許在臨死之前，他很想和一個人聊天……
於是，陸優破天荒的提起了他的禁忌“她叫孟紫青。你和她張的很像……其實即便是你沒有露出你的武功，我也該知道你並不是她。
“為什麼？
陸優慘然一笑：“因為她從來不會戴發卡。而是將頭發紮成一條長長的馬尾。
“那麼現在……
“她死了。
女子輕輕別過頭，一手將身後的長發慢慢攏起變成一條馬尾“是這樣嗎？
陸優的手猛的抓住自己的心口，他大口的喘息著……額上不斷滲出大顆大顆的汗水……另一隻手五指如鉤，似乎要扣進石桌。
女子的手忽然抓住陸優的手。原本那被束著的長發如同孔雀開屏般向兩邊蕩漾開去……就像是陸優此刻的心。
從女子手中傳來的顫抖說明此刻女子的激動。她的雙眼含著淚光。但她卻倔強的抿起嘴，皺起鼻子，微微抬高自己的下巴，努力的不讓淚流下來。
“你可以幫我殺一個人嗎？
陸優沒有說話。因為今夜之後，他將變成一個死人。一個死人顯然無法幫別人殺人。
女子起身，從陸優身邊走過。她站在涼亭邊上，背對著陸優抬起了自己的頭。就仿佛在欣賞明月一般。
夜風習習。涼亭中除了風聲，沒有任何的聲響。
良久，陸優忍不住回頭。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雙肩不住顫抖著的背影。他可以想象到，望著圓月的那個女子已經淚流滿麵。想到這裏，陸優情不自禁的說道：“是誰？
女子沒有回答，蓮步輕移。就在她將將踏入一片樹蔭中時，空氣中傳來一股比夜風更冷的聲音“王明月。
陸優猛的轉過頭。
身穿白衣的女子一腳已經踏入了樹蔭中。她忽然停住了腳步，背對著陸優慢慢將長發束起一個馬尾……她緩緩轉身，看著陸優一字一句的說道：他死的那天，我就是孟紫青。你的孟紫青……
陸優緩緩轉身，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他沒有回答，但在那杯酒一飲而盡時，他在心中慢慢說道：“好，我答應你。
初入江湖的陸優顯然不知人心險惡。即便是知道些許，多半也都是那種恍如隔世的聽聞，或是電視機上職場、宮鬥的些許場景，並沒有什麼切膚之痛。所以此刻的他全然沒有想象到另一種可能。
女子的出現是為了試探。
試探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或許在見到女子那酷視孟紫青容顏的刹那，陸優的心中便沒有了懷疑。當聽過女子的故事後，傷感之餘，他更多的是羨慕。
他羨慕小九兒，羨慕他有如此紅顏知己。想到這裏，陸優忽然舉杯明月，嘴角蕩起幸福的笑容。
無論怎樣，在陸優看來，小九都是幸福的。
酒入愁腸。陸優依舊望著明月，就仿佛他在月中看到了小九的亡魂一般。
得妻如此，死得其所……死的其所……當不知這句話在心中念了多少次後，陸優雖然依舊在笑，可他的眼角已有了淚光。
死後誰又會想起自己那？
當這個念頭，在這個傷感的時刻冒出來時，便如洪水決堤般的，一發而不可收拾。
接著，晴兒和孟紫青的身影交替出現在她的腦海……
晴兒多半已為人妻。而孟紫青卻早已入土……
不遠處房簷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黑影。
黑影背負雙手默默注視著陸優。他看的很仔細。在女子離開後，陸優一共舉杯十七次。其中十四次一飲而盡。三次略微停頓。第一次是在女子離開時……第二次是他舉杯明月……第三次是因為酒壺中已經沒有酒……但陸優卻依舊將杯舉起，將杯中殘留的些許酒滴喝了個幹淨。也許就連陸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舉杯的次數……但黑影知道的卻遠不止這些。
他甚至知道陸優左手衣袖上一共有三點黑點。兩深一淺。一個黑點是蟹子的殘羹，因為在那個黑點兒上粘著一塊很小的蟹殼。另外一個深點兒是酒漬。唯一一個淺色的點兒從顏色上看，應該是以前殘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