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突然錯愕了。

純淨如斯,靜好如斯,卻在這晶粉玉嫩的臉上沾染了一滴司安的血。難怪剛才魅生處理完所有的屍首和血痕,卻對著她的孩兒猶豫半會,欲言又止。

她急急忙忙地伸出手指欲揩去,卻還是留下一道淡緋的血痕,從下眼斂到眼角,盈盈望去竟似一串血淚,滲人的很。她驚恐地又匆匆抹了幾下,奇怪的是,此串朱砂淚再無淡褪跡象。陳氏心中兀地一慌,倏地刹涼,突然似想到了什麼,匆匆撥開那孩子的繈褓。

果然,是女兒。

幾個月後必將成為大將軍的燕國九公主。

一瞬間似失了力氣,她沉沉倒回了榻上,滿目蒼涼。

她本事陳國公主,然而四年前的傾城之亂,致使陳國不戰而亡。逾時無策,也便隨了大流,做了燕國的宮人。

當然浮塵散盡後看穿的仍是光鮮外表。自是金枝玉葉,縱使身披粗布短衣,仍是掩不了風華,美豔不可方物。毫不意外,不多時便立即引起了永任帝的注意。再不久,就是下詔封為貴妃。

她是亡國公主的身份在被冊封為妃時詔然幹世,滿朝文武百官齊齊相諫,要求皇上收回成命。

但是這是皇朝的天,燕國上下無一不歸永任帝所有,五一不是王臣。永任歸於一心,世臣皆應附之,致使風暴無能在宮中掀起,所有的交鋒皆被永任收了兵囊,城中再無緋議。然而陳氏並不是不知在管轄不了的城外有何謠言??

她抬起手,看見指間幹涸的血跡哭澀一笑。

這一生沾過太多人的血了。她為能坐牢這個位置,光是眾多妃嬪,葬入黃泉便不下二十,更別提那些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的各殿宮女。

還有,還有那些還未來得及出生的嬰孩。

如此罪孽深重??她辛酸地流下一串淚。

曾經那個生性純良,有些小小任性的女孩兒早已隨著國土一起葬入莽莽沙野,徒流一腔的齎恨。

對,她恨這裏,懷恨於這裏的每一人。

殺那些貴妃,貴人僅是為了泄恨,連帶著她們肚中的胎兒一同步入冥司,由此燕國的血脈難以傳承,便是她坐此打算。

好笑那宮中卜師竟能卜得她所生的孩兒可能為龍為虎,他當真以為這是燕國的血脈麼?

冷嘲至此,文將眼神投向一旁的大子身上,她坐起身,伸手撫摸著他胎上細滑白嫩的淨柔臉容,冷笑道:“我的兒啊!定要做上天子之位,以此來敬慰陳國萬載臣氏的在天之靈。讓燕國萬人俯首稱臣!”她兀地大笑起來,幾近癲狂,到最後卻又重重歎了口氣,虛弱道:“隻是娘怕老了,再也沒有能力為你鋪平這條路了,這種婦人間的點點殺伐怕是難以成利,畢竟在這宮中,有些事還得動真家夥。”

原此,她又轉向她的女兒,難掩痛色:“今後,娘的衣缽由你來承,為你哥哥殺出一條血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