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六年八月二十日淩晨,已經有了三個孩子的我三姨又生下了第四個孩子。由於婆婆已於三年前死去無人照料她的月子,我三姨夫便在來我姥爺家報喜的同時把我大姥娘也一起接去了。與此同時,我姥爺的一位家在莒縣的朋友遠足而至,這位專以倒賣蠶絲為業的朋友此來的目的,一是為了看望我姥爺,二是想與我姥爺一起做一樁買賣。他說濰縣那邊的蠶繭今年大豐收,蠶絲的價格比去年低了三成,而我們這裏由於今年大旱桑葉潰乏,幾乎無人養蠶,致使蠶絲價格極高,他希望我姥爺與他同去濰縣一趟販些蠶絲來賺它一筆。我姥爺與此人打過許多交道,知道此人雖為商賈卻還誠實,所以極想試一下身手與其合作一回。這段時間以來他是一直為家裏的入不敷出發著愁的,莊家的抽絲做坊今年因為收購不到蠶繭而沒有開工,又因二仁的事花掉了兩千大洋,現在真正是羅鍋上山──前(錢)緊了,如果能盡快賺上一些填充一下虧缺那是最好不過的了。但是我姥爺左思右想卻覺得脫不開身,進入秋季正是土匪猖獗的時候,他要走了莊家大院也就等於沒了鎮宅石,即便把大馬搬回來他也是不放心的。所以思量再三我姥爺覺得還是不去為好。但是放過了這次機會又覺得可惜,就讓來慶和兩個即與莊家貼心又懂生意之道的佃農與那位莒縣的朋友去了。
莊家大院裏就這樣走了兩個人,本來這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因為莊家大院裏剩下的是我姥爺和大馬娘,很平常的事也就變得很不平常了。它由此而給莊家帶來了命運上的急轉直下。
但是最初的時候誰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姥爺沒有意識到,大馬娘也沒意識到。而且對大馬娘來說她隻覺得這是一個她與我姥爺親近的絕好機會。所以這天傍晚當她和我姥爺同坐一桌吃飯的時候,這個寡婦女人顯得異常興奮和激動。她特意炒了兩個好菜燙了一壺酒,無所顧忌地與我姥爺對飲了幾杯。她感覺痛快極了。多少年來她不僅沒有機會與我姥爺單獨享受這種夫妻式的生活樂趣,就連偶爾同床共枕也是提心吊膽惶恐不安,還要在我大姥娘的壓製之下承受感情和肉體上的不斷折磨。現在這個大院裏什麼外人也沒有了,隻有她和她愛了十幾年的男人,這無異於在牢獄裏關了很久一朝得以釋放,也無異於緊緊困綁的身體一下子除掉了繩索,她怎麼能不痛快呢?
早早的,大馬娘就收拾了床鋪,不用說,今晚她要與我姥爺睡在一起了。我姥爺坐在太師椅上吃煙,他一眼就看透了女人的心思,他有些不很情願。快樂地過了一個中秋節以後,素煙的小產和回娘家又讓我姥爺長時間裏心情鬱悶,他真沒有心思與這個女人去做那件其實已經好久也不與她做的事情。但是想一想這麼多年這個女人對自己一直那麼熾熱地愛著,卻從沒有與自己在一張床上睡過完整的一夜,也著實的可憐,心中也就生出了無限的憐憫與同情,便對她的安排默認了。
臨睡之前我姥爺和大馬娘去了一趟四門洞,二人在浴仙池裏共同洗了個澡。自從幾個月前我姥爺與素煙在這裏有了那次光著身子摘仙果的難忘經曆之後,至今我姥爺再也沒有來過,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沒想起來再到這裏來,是發生的事情太多攪亂了自己的興致呢?還是素煙不想來這裏自己也就沒了那份閑情。似乎都有一點,又似乎都無關係。而對大馬娘來說,自從素煙進了莊家的門她就注定與這個地方無緣了。不僅她無緣,就連比她有資格的莊於氏也無緣了。她們曾經嫉恨,也曾經咒罵,也曾經在看到素煙和我姥爺從洞裏出來的時候胸悶氣短,我大姥娘莊於氏甚至按捺不住的連聲“嘎,嘎,嘎”,但最終還是無可奈何的忍耐過來了。人就是這樣,隻要能忍就沒有過不來的事。隻是心裏始終留著些塊壘罷了。但是現在,當大馬娘與我姥爺一起脫光了衣服溜進池中以後,她心裏所有因愛而生的塊壘傾刻間便化為烏有了,剩下的隻有熟悉而又陌生的一些美好感覺。隻是我姥爺沒有在感情上與她融為一體,盡管她以自己不到四十歲的身體不斷地摩挲我姥爺,我姥爺的心思還是遊離到素煙的身上去了。他回憶著與素煙在這裏的那些美好情景,想象著此時如果是素煙與自己在這裏該是多麼的美好。想到深處,我姥爺長長地歎了口氣。這聲長長的歎息使得大馬娘明白了我姥爺並沒有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她身上,那一份熱情也就大大受挫了。
大馬娘說:“老爺,咱快洗洗回去吧。家裏沒人,我還怪不放心的來。”
我姥爺說:“好啊。”就準備穿衣服了。
以往的多少次中,我姥爺不論與哪個女人在此同浴完了,總會有個壓軸戲,這個壓軸戲就是在那塊光滑的石板上男上女下弄出一陣閃電雷鳴急風暴雨,但是這一次我姥爺卻把那個節目省略了。他知道大馬娘盼望著,可他偏偏不給她親近的機會,隻草草地洗完就與女人出去洞了。
這又使大馬娘的熱情受到了挫傷。
有了這種挫傷大馬娘一氣之下不與我姥爺睡在一起就好了,如果不睡在一起也就不會引發以後的事情,我的關於我姥爺一家的故事的記敘也就是另一種結局了。但是大馬娘不願放棄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她想我姥爺心裏可能想著素煙,那也沒什麼,隻要到床上順一順就好了。於是回到家裏後就像老夫老妻一樣跟我姥爺上床了。
上了床大馬娘急切地想與我姥爺歡樂,她讓自己快要四十的身體上一絲不掛,她側臥在我姥爺的身邊,一手攬著我姥爺的脖子一手就在我姥爺的身體上撫弄著。我姥爺開始的時候真是毫無興趣,他有些抱謙地說,這些日子我身體不好,心裏也總不舒坦,對這事有些冷了。但是大馬娘楔而不舍,而且越來越猛烈地向他進攻,他就激情脖發了。他翻身壓住了大馬娘,在讓自己進入大馬娘那塊福地的同時也深情的說了一句溫暖的話語,“米子,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就這麼一句話比給大馬娘多少愛撫都管用,米子一下子摟緊了我姥爺的脖子,用力迎合著我姥爺的同時,兩行感動的熱淚也滾出了雙眸。她說:“俺的人呀,俺的好人呀。有你這句話,俺就是死了也沒什麼埋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