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朦幕落風隨逝,花芳隱沒葉滿枝。戲兒無知摘桃李,一曲繁華恰逢時。
春去,夏至。
時近科舉開試,這段時間裏,關嶽要留在學堂之中專心研讀和溫習,因而不能時常回家陪伴雨蘭。小慧工作的酒樓近來生意異常興隆,人們都會在炎熱的的夏日中忙碌了一天之後,去到酒樓宴請賓朋,把酒談心,釋放著整日下來的燥氣,所以小慧也就自然變得忙碌,每至深夜方能回家。除去白天上山采藥的時光沒那麼乏味,夜晚對雨蘭而言則是孤寂的。她給關嶽書信一封,告訴他自己會離家幾日,並不忘鼓勵他用功溫習。與小慧告別後,雨蘭收拾了簡單的包袱,離開了家。
經過再三思量和思想上的鬥爭之後,她終於決定回趟兒時的故居,或許,她能見到闊別多年的父親。
心緒,從剛啟程時的興奮,到路途中的忐忑,再到臨近家門時的期待,在雨蘭的腦海中,淩亂的思緒糾纏了她一路。她無數次的問自己,父親會不會在家。會,她很激動,不會,她很失望。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動的厲害,仿佛要從胸膛中躍出,使她無法平靜。倘若她真的見到父親的話,她還能認出他麼?都這麼多年,他應該已經很老了吧。或是滿頭銀發,滿臉皺紋,滿嘴胡須,關於年少時對父親印象,雨蘭不由自主的加上了對蒼老的修飾。
多年來,無數次在腦海中翻騰過,父女倆相見時畫麵,一遍遍的安慰著雨蘭滿是惶恐的內心。然而,害怕的情緒,無論被掩飾的多麼完美,還是會在喜悅中泛起一絲漣漪,讓人不得不去想象它存在的後果。倘若父親不記得她,甚至父親根本就不存在於她記憶中的地方,那麼她又該有什麼理由來延續自己一直以來的等待呢?
走過清澈的溪流,為大汗淋漓的臉龐送上一份如春風般溫柔的安撫,一陣滲入心底的涼意,使眼前烈日下焦灼的大地頓時開朗。不覺間,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流入鼻中,或是,這裏便是兒時戲耍過的溪流吧。
穿過遼闊的田野,給忐忑難安的內心帶去一份如夜空無月時的空曠,使煩亂得到些許的平複。握一把稻穗在手,滿是陽光和泥土的芳香,好讓人懷念的氣息。或許,這裏便是兒時奔跑過的田野吧。
翻過某個熟悉的山坡,在懷念中流淌的眼神,已經落在了那片期待已久的景致之上了。
在草木密布的叢林深處,一間蒼老的房子努力掩飾著自己的不堪。輕輕吹拂著的微風,那便是它的呼吸聲,深沉,疲憊,滄桑。
雨蘭取下腰間的鐮刀,將埋沒那條通往她故居的小路上的雜草一點點斬去。這條如今已不見天日的蜿蜒小道,是當年雨蘭父親為種蘭花,在山裏築房時開辟的,如今,雨蘭懷著迥然的心情,踩著父親當初的腳步,將往事重新翻起。
當兩旁堆滿雜草的小路,在陽光下伸展著它僵硬的懶腰時,那些塵封在它身軀上的記憶,已然化身為那個熟識的身影,在雨蘭眼中蕩出了久久難以平息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