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琅國除帝都外的第二大城。
夜色早已經降臨,當整座繁華的商業之都大部分開始準備進入安靜沉睡的時候,城中卻有一處繁華不減,好像剛剛轉醒,燈火輝煌,充滿活力,營造出一個虛幻的紙醉金迷、活色生香的世界。
南花月,北傾城,這就是聞名天下的琅國兩大青樓之一——花月樓。
“你們都滾出去,讓尹菲過來!”一派鶯鶯燕燕的會賓樓內,一個暴怒的聲音驀然傳來,茶杯碎地之聲中夾雜著女子的驚呼:“今天尹菲要是不過來,就別怪我不客氣!”
隨即,兩名年輕的女子半裹酥衫,從屋內倉惶而出,美豔的臉上止不住的是驚惶害怕。
“怎麼辦,菲姑娘正見著都統家大公子,我們上哪兒給他變去?”
“月華姐也真是的,明知道這宋公子是端王府家大少,脾氣爆又惹不起,還讓我們去……”
“蔻兒姑娘到了!”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急匆匆的跑來,兩個女子瞬間鬆了口氣,不過其中一個還是有點擔憂:“可是這宋公子一向是菲姑娘的裙下臣……”
“蔻兒謝姐姐關心。”一個柔美的女聲忽然從拐角傳來,人隨聲到。一個高挑的白衣女子翩然而至,不緊不慢的步伐後,跟著四個相同打扮的粉衣丫鬟。
三千青絲散散的披在身後,直垂臀部,發梢還滴著水珠,晶瑩透亮,微微染濕了衣衫;未施粉黛的俏顏上,眉目如畫粉腮紅潤,一雙大大的秀眸此刻稍顯惺忪,帶著沐浴後特有的嫵媚之感;嘴角輕含笑意柔柔,安然的力量仿佛能將人內心的擔憂抹平,帶來一種如沐春風的舒適之感;玲瓏有致的身材遮掩在寬大而長長的曳地白裙中,隻露出柔若無骨的玉手。
素顏懶裝依然能有這般自信和美貌的,除了花月樓的兩大花魁之一——皇甫蔻,還能有誰?
“兩位姐姐請回吧,這裏交給蔻兒就行,辛苦了。”皇甫蔻門口頓足,轉身嫣然回眸淡淡一笑,說話間,她身後的兩名丫鬟悄然上前,伸手推開了門。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讓尹菲過來!”
門一開,又是帶著酒意的怒罵聲。
皇甫蔻默默歎息了一聲,為了明日之事,今日她早就跟月華姐請過假,卻不料連這小小的空暇都被這救場打亂。若是別人倒也還好,可這尹菲的場,除了她,誰還能救下來?況且尹菲也算同樣救過自己數次場,就當是禮尚往來吧。身在青樓,豈有自由?她很明白這一點。
稍稍提起兩側裙擺,半低頭,邁開一小步,款款進入;立定,抬頭,原本臉上暖暖的溫柔笑容早已在進門的一刹那換下,雙目微紅,垂淚欲滴,精致的俏臉上是淡淡但揪心的哀傷和驚恐,楚楚可憐的神態正對上場中發怒欲砸杯的男子。
錦衣玉袍,也算是一表人才,可是身上散發著紈絝子弟的風氣,霸道蠻橫在臉上一覽無餘,也是,端王府大少宋俊卿,雖然已經不能再繼承王爺名號,但是身份和家世上應該有這個本錢。
宋俊卿一回頭,本來暴怒的神情瞬間有點定格,未出口的怒言一下子也都煙消雲散;邊上本來端坐看戲的三個年輕男子,也紛紛推開身邊佳人,起身。
“宋公子的眼裏,當真隻有菲姐姐嗎?”皇甫蔻狀似委屈的看著宋俊卿,輕咬下唇,一滴眼淚已經滑出眼眶;低頭,依然潮濕略帶淩亂的發垂到眼前,遮住了眼裏一閃而過的不耐和無奈;雙手垂在身前,略帶局促不安的絞著衣擺:“那,是蔻兒我自作多情了,恕蔻兒先行告退。”
退開一步,佯裝真的要走,心裏默數,果然,才到二,後麵焦急的男聲已起:“蔻兒姑娘,留步!”
皇甫蔻單手掩麵,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滴,繼續往外走,邊上人影一晃,一雙手已經攔在了身前。皇甫蔻狀似不解的抬頭,果然是宋俊卿,不過臉上,早已經換上驚喜和著急的表情。
“蔻兒姑娘!”
皇甫蔻微微嘟起嘴,不悅狀,他既然喜歡尹菲那個感覺,自然投其所好:“你不是讓菲姐姐來嗎?你不是讓我們都滾嗎?”說到滾字,又簌簌落下淚。“我這就走,去換菲姐姐來就是了!”
“我剛才說的不是你!”宋俊卿討好的訕笑:“如果知道是蔻兒姑娘來,我肯定歡喜還來不及,怎麼會……”
“可是我剛才明明聽見了。”皇甫蔻捋了捋垂在胸前的發絲,半轉過身,依然生氣的模樣:“剛才聽丫鬟說你來了,又聽說菲兒姐姐今天沒空,我還暗自開心了好半天,想著今日可算是天賜良機,終於有機會見著公子,能和公子撫琴弄曲,暢談一番,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匆匆趕了過來。誰知道……”哀怨的目光瞥向他:“誰知道,你的心裏隻有菲兒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