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這些,茉莉心底的悲傷更是無以複加。
然而,意外已經發生了,再多的淚水也無法讓鮮血淋漓的傷口複原如初。哭累了的茉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前想後考慮了很久,終於作出了一個自認為很冷靜的決定——主動跟黎安分手。
同茉莉接觸過的人,不論性別、年齡、身份、性格、喜好,十個中起碼會有八個認為茉莉是一個很好相處的女孩子。這種很直觀認識當然並不為錯。但那些已經認識她很久、彼此有過深入交往的人——比如黎安或者梁燕,卻都知道,茉莉看似溫文寧和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很有主見的“大心髒”。模樣漂亮乖巧,性情溫和恬淡,為人爽快,做事幹脆,少有婆婆媽媽的時候。表麵上很好說話,但骨子裏卻極有主見,尤其是在遇到原則性的問題時,更是毫不妥協。這,才是真實的茉莉。
茉莉對自我的性格養成一直都比較滿意。因為,她希望自己將來成為一個獨立的、有主見的女人,而不是其他什麼人的附屬品。事實上,平日裏,無論是生活中還是在工作上,她一向都是這樣要求自己的。可這一次,真的是不一樣啊……
病床上,當茉莉終於下定決心,擦幹淚水,拿出手機,準備給黎安打“最後一個”電話的時候,黎安的身影、兩人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一次次深夜臨睡前蒙著被子和千裏之外的黎安煲電話粥的情景,就像被剪輯過的電影片段,快進著在腦海中一一閃現、消散。一時間茉莉柔腸百轉,眼淚不知不覺又一次潤濕了睫毛。手機拿在手中,不再有往日的那種溫暖和熟稔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陌生感。
電話接通了。茉莉遲疑了幾秒鍾。她忽然發現自己一時間居然找不到合適的字眼,組織不出恰當的語句,來向黎安表述自己的決定。
短暫的沉默讓茉莉覺得說不出的壓抑和難受。正當她準備開口的時候,話筒中傳來了黎安熟悉的聲音:“喂?茉兒?這麼晚還打電話來慰問我?你一定是‘感應’到我著涼感冒了對麼?嗬嗬,別擔心,沒事的。等你再過兩個禮拜從上海回來的時候,我保證自己已經好的好好的了,到時候我去車站接你!”黎安的聲音聽起來還有點迷糊。很顯然,他是在睡夢中被電話鈴聲驚醒的。在聽到黎安聲音的一刹那,在聽到黎安迷迷糊糊地叫自己“茉兒”的一刹那,茉莉好不容易才壓抑下來的悲傷仿佛忽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如同潰壩的洪水般洶湧而出,瞬間就淹沒她強自偽裝的冷靜和果決。
茉莉隻覺得自己握著手機的手和哽在喉嚨裏的聲音都一起顫抖了起來。後來黎安又說了些什麼,茉莉根本沒有聽到。她做了幾次深呼吸,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終於哽咽著說出因為黎安率先開口而被堵在喉嚨裏的話:“黎安,咱們分手吧……”這句話終究沒有說完。隻說到一半,茉莉就泣不成聲了。手機從她手中滑落下來,摔到了醫院的地板上。
一直守在茉莉床邊的梁燕趕緊上前撿起手機,把下午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電話那頭的黎安。
有那麼一會兒功夫,也許是兩、三分鍾,也許是五、六分鍾,黎安是沒有意識的。他覺得自己大腦中一片空白,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等他的自主意識漸漸從極度震驚中恢複過來之後,黎安發現自己不是站立著,而是跌坐在床前的地板上!可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坐到地板上的,也顧不著去想這些。
那幾分鍾,黎安心中唯一的念頭就像他發自本能的喃喃自語:“不,不不不……這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這不是真的!!不,不是真的……”。一種強烈的、從天而降的不真實感包圍了他,讓他恍若置身夢境。這種感覺甚至比四年前他在平陽市街頭和茉莉偶然邂逅時的感覺來的還要強烈。隻不過,這次包圍他的是一個噩夢。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隻是剛剛從噩夢中醒來。午夜的電話鈴聲,茉莉的哽咽的聲音,電話中傳來的消息,都隻是噩夢中的情形。
然而,身下冰涼的地板和被他緊緊握在手中的手機,都讓漸漸回過神來的黎安清醒的意識到,不幸的事情確實已經發生了。
他有些狼狽的站起來,又一次狠狠地甩了自己兩個耳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光著腳一邊在寢室裏來回踱步,一邊拚命驅動似乎已經僵住了的大腦,不停的問自己,應該為茉莉做點什麼,能為茉莉做點什麼……。然後,一定要盡快趕到茉莉身邊去,就成了黎安心中唯一的想法。
確認了這個想法後,黎安一下子就有了精神,就像一個迷茫的人,忽然間又重新找到了人生目標。至於讓他昨天一下午都昏昏沉沉的感冒,早已經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兩三下穿好衣服,跑去辦公室,打開電腦,上網查到了當天的列車時刻表,發現最近的一班途徑平陽開往上海的列車,預計將在上午9點42分進站。列車會在平陽站停留大約8分鍾,9點50分離站。
黎安看了看手機,上麵顯示的時間是淩晨1點28分。似乎是為了肯定自己的判斷,他一手摸著額頭喃喃自語:“9點42分……嗯,現在不是‘春運’,也不是‘十一’黃金周。8點鍾之前就趕去車站買票的話,應該還能趕得上!”說著,一邊整理床鋪、收拾行李,一邊用手機撥通了茉莉父親的電話。
茉莉的父母是9月23日下午5點左右接到的電話。
突如其來的噩耗讓茉莉的媽媽劉芳芸極度震驚加上極度傷心,差一點直接暈過去。茉莉的爸爸莫東明一邊安慰她,一邊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行李。半小時後,夫妻倆各自提著一個不大的旅行包,揣著幾張銀行卡和家裏的8000多元現金,打電話找來兩個夥計幫忙開車,直奔平陽市火車站。
到了火車站一打聽才知道,最早一班車到上海的列車,要18日上午9點多才進站。莫東明和劉芳芸心急如焚,怎麼可能再等到第二天上午?兩人和開車的朋友略一商量,就開車出市區,駛上了高速公路,奔向了近200公裏外的省會龍城。在這之前,莫東明已經打電話確認過了,龍城機場淩晨3點多鍾有一架直飛上海的航班。
晚上8點40分左右,他們趕到了龍城機場,很順利地買到了機票。
莫東明心中稍定,帶著妻子和讓兩個夥計在機場附近找了間小飯館,強迫著自己吃了幾口飯。等把要連夜開車返回平陽的兩個夥計送走後,夫妻倆就直接去了候機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