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無常(3 / 3)

返回上海後,茉莉又回歸了之前的生活節奏。每天上班、下班,去職工餐廳吃飯,會寢室同黎安互發短信,偶爾打幾分鍾長途電話。周末去網吧同黎安視頻聊天……

提前解除勞動合同的相關事宜,茉莉已經同自己的上級和人力資源部門了解過了。正如她之前聽說過的那樣,隻要提前兩個月遞交了申請,履行過相關手續,在所在部門和人力資源部門報備,再工作到9月底,她就可以不付違約金,直接同公司解除勞動合同了。

黎安了解情況後,歡呼雀躍不已。滿心歡喜、滿懷期待地盼望著今年的“十一”黃金周早日到來。因為,到那時茉莉就會回到他身邊了。

奧斯卡獲獎影片《阿甘正傳》中有一句很出名的台詞: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塊會是什麼味道。中國也自古就有很多“世事無常”、“禍福相依”之類的偈語。

茉莉和黎安怎麼也想不到,一場突如其來的不幸,竟會在兩人滿懷希望,向著美好生活和幸福目標大踏步前進時驟然降臨。那種感覺,就像一個人本來好好走在平坦的公路上,忽然一步踏空,就墜下了萬丈深淵。

2006年9月23日,星期六。

因為領導著急要一份交通事故統計數據,黎安沒有向往常一樣去店鋪幫忙,而是留在單位加班。他需要把本隊轄區內今年1至9月份發生的各類交通事故及相關數據,錄入到一個設計好的電子表格裏,以方便使用者按照自己的需要對數據進行篩選、統計、分析。工作其實沒什麼難度,但是非常繁瑣。

黎安在電腦前坐了整整一天,才總算把9月中旬以前的數據全部錄入完畢。各種數據弄得他頭都大了一圈兒。

辦公室的空調開的有點足。可能是空調吹的太久了,黎安覺得一下午都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來。他強撐著幹完活兒,在單位食堂對付著吃了晚飯,早早回了寢室,吃了兩粒感冒藥,就上床睡覺了。

也許是因為感冒藥的嗜睡作用,精神萎靡的黎安很快就睡著了。但他睡的並不安穩。

黎安一直在做惡夢。夢中的景象並不真切,隻感覺支離破碎、亂七八糟的,像一副充滿了絕望和恐怖意味的抽象畫。他心裏知道自己是在做惡夢,掙紮著想醒過來,卻怎麼也醒不了,直到被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驚醒。

黎安睜開眼,發現已經是深夜了。

手機的鈴聲在寂靜的夜裏尤為刺耳。黎安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摸索著把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拿起來看了一眼,竟然是茉莉的電話。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淩晨0點55分。茉莉很少會很麼晚給他打電話,他有點奇怪,但也沒有細想。隨手摁下接聽鍵,半閉著眼睛,睡意惺忪的跟茉莉“撒嬌”:“喂?茉兒?這麼晚還打電話來慰問我?你一定是‘感應’到我著涼感冒了對麼?嗬嗬,別擔心,沒事的。等你再過兩個禮拜從上海回來的時候,我保證自己已經好的好好的了,到時候我去車站接你!”

電話那頭的茉莉很反常的好久都沒出聲,就在黎安懷疑電話已經掉線了的時候,聽筒裏終於傳出了茉莉有點沙啞的聲音:“黎安,咱們倆分手吧……”

黎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沒來的及說話,就聽到手機裏傳來了一聲輕響,似乎是茉莉的手機掉到地上了。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一股強烈的、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緊握著手機急促地連聲追問:“茉莉?茉莉?你怎麼了?茉莉?……”

電話那邊安靜了幾秒鍾,然後換了一個聲音。那同樣是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黎安覺得有一點耳熟,但並不是茉莉:“喂——,黎安,我是梁燕……”

六神無主的黎安有點疑惑:“梁燕?哦,梁燕。茉莉呢?茉莉她怎麼了?”

梁燕的聲音有點黯啞,有點顫抖,似乎正在竭力保持著鎮靜:“黎安,你先別著急,茉莉現在沒事了。但是你必須先冷靜下來,然後我才能繼續跟你說茉莉的情況……”

黎安心中大急,忍不住低吼道:“現在沒事了?也就是說之前有事?你快告訴我,茉莉到底怎麼了!”

梁燕的聲音還是有點顫抖,但表達的態度卻非常堅決:“深呼吸!黎安!深呼吸!我會告訴你茉莉的情況,但前提是你要先冷靜下來。如果你覺得自己現在無法保持冷靜的話,我可以先掛斷電話,等你足夠冷靜以後再打過去給你!”

黎安連忙阻止:“不!不不!別掛電話!千萬別掛電話!給我幾秒鍾,給我幾秒鍾讓我冷靜一下!”一邊說著,黎安一邊迅速跳到床下,三步竄到門口,找到開關,點亮寢室的日光燈。然後赤著腳站在地板上,做了兩個深呼吸,卻發現似乎沒有什麼作用。於是他把手機交到左手,抬起右手狠狠甩了自己一記耳光,然後把手機交回右手,又用左手狠狠甩了自己一記耳光。

給了自己兩記又響又疼的耳光之後,黎安終於冷靜了下來。再對著手機講話時,聲音平穩了很多:“梁燕,我現在足夠冷靜了,你說吧!”

梁燕深吸了一口氣:“黎安……茉莉,她,現在在醫院……”